纪实小说：那些做医美的女孩子

我是C市人，这几天跨省回了C市一趟。年轻的时候到处跑，觉得哪里都比C市好，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觉得C市好，也有了返乡的计划。现在别人问我哪里人，我都说我是C市的，老火车站附近的GH村是我的祖国。这次回C市一是看看回去以后能够干什么，二是有个常驻帝都的兄弟分公司开到这里，约莫着我们有20年没见了，约着见一见。

晚饭各自解决，晚上约着会所聚一聚喝一杯，他约的地方。男人是严重受荷尔蒙影响的动物，年轻的时候荷尔蒙沸腾，像一匹脱缰的种马，只要听说哪里有美女，那就是不顾一切的策马奔腾而去。现在更愿意在路边摊三五好友一起撸撸串，喝点小酒聊聊天。应该是荷尔蒙分泌没那么旺盛的原因，身体也感觉得到，以前硬着等，现在等着硬。

到了酒店楼上，服务员推开888包厢，硕大的包厢坐满了人，我看见朋友坐在C位，我们上前拥抱了几秒，他逐一向其他人介绍了我：“这是我兄弟20年没见了，他在外地，但是我到C市的时候逢年过节会去一下他家，看一下他爸妈，今天他刚回，我明天要走，借李总的局我们两兄弟聚一聚，喝一杯”。

李总大声的叫了服务员过来，立马换了最大的大包间，再开了两瓶人头马为我接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总这是给我朋友的面子，我狐假虎威的沾兄弟的光了。

接下来就进来一群美女，李总让我选，我推脱了，我一来一换包厢，就让他多破费好几万，心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没看中？”“换一批”。又来了一批，看样子不选不行，我指了指“就那个短头发的”，李总这下面子算是给足我兄弟了。

我和兄弟喝酒聊了一会天，李总找他旁边聊点事，我说没事你先忙，我自己先玩一下，我们等下再聊。旁边的妹妹拿起杯子向我敬酒，我喝了一口细细的看了一下她。

短发过耳没有齐肩，瓜子脸，眼窝深，高鼻梁，眉毛很浓，靠脖子下方有一串字母的纹身。手臂上也有一圈彩色的臂环。很个性，很潮，五官突出，很美但不是南方女孩那种圆润流线的美。这种姿色的美女换个场合和身份，我和她说话可能会有点紧张不自在。

“有没有人说你是混血？”

“很多人说过，但我不是”

“那有没整过？”

“鼻子8万，下巴12万，眉毛7万，眉骨6万多，我发际线偏上植发9万”

“我也见过不少科技脸，你不像整过的”

“基本是原厂，做些微调，没大动过，鼻子这里这样弄了一下，用的......下巴这里，用的.......眉毛又.....”

不久之前，我经朋友介绍，采访过一个全国业内著名的70多岁的美容整形医生，应该是建国以来最早的一批美容整形医生之一，采访文章整理好以后会发出来，也有很多劲爆点，这是后话。

按照上面这个美女所说的，我估计找这个医生来处理的话，加起来不会超过5万。植发不好说，因为她不做植发。

30多万和5万的区别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开始进入了我采访的思维模式。

“我叫陈新迪，身高166，三围要不要报一下？”

“看你是否方便？”我们呵呵一笑，碰了一下酒杯。

“新迪，这个名字很好听的，是不是开启幸福新启迪的意思？”

“不是，是英文名cindy”

“那你不应该叫陈新迪，应该叫新迪陈”

“你怎么称呼？本地人？”

“剑锋，你叫我峰哥就行。我村里长大的”

陈新迪和我说，她才是村里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在田里玩泥巴抓泥鳅，爸妈就在田里干农活。家里面几间土房子，房子前面有块坪，用来放农具或者晒谷子的。坪前面自家还有几块菜地，种点辣椒，茄子，黄瓜什么的。

现在很多农村的房子格局都还是这样子的，只不过现在条件好了，土坪换成水泥坪。土砖房换成了2层小楼。她家18年也重新盖了，前前后后一共花了我差不多40万。我问她，花这么多钱你以后还会回去住吗？

应该不会。以后嫁了人就在城里住了咯，以后有了孩子，城里的教育医疗各方面都比村里好得多。不过也不好说，万一没人要，就回村里养老。再说，不论回不回，房子都要建的，老人家都在当地，别人家建了，你家还是个破土房，在我们那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小我16岁，现在读初中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挺能折腾的？

我寻思着，这话不太好接啊！“你比弟弟大16岁，你弟弟读初中了？你暴露年龄了！”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你平时有些什么爱好呢？”

我喜欢拍照，一有空就在城里巷子里乱转，看见什么拍什么，给你看我这几年拍的照片。她要我搜索一个短视频账号，里面是她拍的照片（她们上班不能拿手机,公司怕她们留客人的联系方式）。照片构图挺好的，很专业的，比我见过的很多摄影爱好者都拍得好。我看着那些照片，大多数街上空无一人，我问她你怎么出去的！

她说爬小区围栏出去的，要不会憋疯掉，路上看见人就躲，专门往巷子里钻，不能被抓住的，被抓会被隔离的。我问她拍这么好，是不是学过。

她说她从小就特别喜欢画画，喜欢画漂亮潮流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她说画画是有技巧的，在画面上东西的大小，位置非常重要，大1厘米，偏1厘米都不行。这些不把握好，画工再厉害，整幅画出来也不好看，其实拍照和画画差不多。我想这就是构图吧，我挺佩服她敏锐的观察，都精确到厘米了。

上初中在县城，那时候就会借同学的时尚杂志看，或者省好几天的饭钱去买《瑞丽》，《时尚芭莎》，《男人装》。后面工作了，存了很久的钱，买了个2千多的卡片机，就这样自己慢慢玩，慢慢摸索。

我问她，第一份工作是做什么。她说，闺蜜介绍的，做服务员，也是在会所。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像是被套路了，但不知道是被谁套路了，也许是命运吧。一开始做服务员，负责搞包厢的卫生，到得最早走得最晚，一个月工资1000不到，有时候还要被各种原因扣掉一点。时间一长，看着其他的小姐姐只是陪客人喝喝酒，一天工资就顶我一个月的，心里会怎么想啊？于是自己找主管聊，转做这个了。做我们娱乐这一行，99.99%都是自愿的，怎么样，和你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吧？

“虽然来钱快，要是我，我是不会花这么多钱去做医美的？何况你本来就天生丽质。”我开始切入主题了。

“是啊！现在是我，我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花了不少冤枉钱”

“看样子，你是了解行业其中一二的”

当初叫我去做医美的那个人，至少赚了我一半吧。那人和我说，这是给自己投资，别人都靠不住，我觉得有道理，所以就去了。现在我也是用她对我说的这一套，对身边的同事说的。

“你钱虽花了，但手术做得挺好的啊，是不是介绍去给你做的那一家？”

“不是，谁给我的佣金高，我就推荐去哪一家.........现在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

我沉默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接触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美容机构，每个老板自己都会做一些项目宣传自己机构，但是没有一个老板是在自己的机构做的。她们能找这个行业最厉害的医生给他们做，而且都不贵”

“我能理解，换成是我，也很可能和你的选择一样”

给别人做项目是生意，给自己做项目是生活，这个就是区别。

“谢谢，你！”她举杯一饮而尽。

我楞了一下。

“你现在的公司知道吗，允许你这么做？”

“为什么不允许？公司还给我介绍合作机构。同事她们钱花完了就继续上班赚咯。公司还怕她们口袋有了钱舍不得花掉，到时候有别的想法，人员就流失了！就算我不带他们去做项目，公司也经常带她们去买名牌包包衣服什么的，懂了不？”

我不愿意就此话题继续聊下去了，有些回答己经给我带来些情绪上的波动。

我打算换一个话题，“你会种菜不？”她楞了一下。

“我阳台花盆里种了一些茄子、小葱，茄子一丁点大，小葱又矮又黄，你说你家里有菜地，我想请教一下你，看是什么原因”

她说，茄子开花结果的时候要补肥，网上有肥料买，叶子黄缺微量元素。你家里种的话，告诉你一个懒人方法，你抽烟的时候，拿两个烟灰缸，一个装烟灰，一个装烟头。烟灰就首接埋土里，烟头就泡水放两天喷在叶子上还可以防虫。

淘米水也可以，但是不能首接浇，泥巴容易结块，加点啤酒放几天就行了。农村种菜一般都是浇粪，一般不会出现发黄这种情况，到是虫子会多一些，自己吃无所谓，不打药。

接着她还给我讲了个有点恶心的笑话，她说她们那里有喝芝麻豆子茶的习惯。芝麻很小不容易消化，经常see you tomorrow。有天吃饭，青菜吃了半碗，发现里面有芝麻，全家人顿时胃口全无，恶心坏了。没洗干净，你知道吗！现在想起来还有心理阴影。

后来我们还聊了很多，她告诉我为什么现在稻田里的虫子越来越多？原因是不让烧秸秆了。烧秸秆的时候其实会烧掉很多虫卵的。

“专家说烧秸秆会污染环境的。”

“有几个专家种过田的？化肥就不污染环境？原来用烧的灰肥田，化肥都用得少得多。”

“哈哈，也是”我们碰了一下杯。

在夜场不聊风月，和一个穿着打扮很潮的貌似混血的美女聊种菜，我觉得这种反差挺有意思的。

她问我要不要唱首歌，我想了想说道，丽江小倩的《红蔷薇》我觉得挺合适你的。

这年代，季节快，许多花儿开。

风徘徊，云发呆，美景关在大门外。

等谁摘，不自在，慢慢才明白。

花己开，没人来，其实根本不奇怪。

夜里我就随着风雨摇摇摆，见到日头我就会哭出眼泪来。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不枉春天来一回。

绽放到天黑，惹得路人醉，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可恨老天不作美。

被摘去花蕾，被剥去花蕊，可悲送人作玫瑰。

地是床，天是被，流星是眼泪。

有时醒，有时醉，大雁飞一个来回。

又是喜，又是悲，春光不明媚。

不后悔，不拖累，美梦凋零似流水。

情愿是片颜色把世界点缀，不愿叹息人间的是和非。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不枉春天来一回。

绽放到天黑，惹得路人醉，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可恨老天不作美。

被摘去花蕾，被剥去花蕊，可悲送人作玫瑰。

我用有点沧桑感的烟酒嗓唱完了，向她举起杯。我看见她眼中有点闪烁，她拿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高手，厉害！你就是这样撩妹的吗？”

“接下来是不是劝我换个正经工作？”

我哈哈两声，“我可不可以把你和我说的，写到文章里？”

“无所谓，和你聊天挺开心的，不管你以后来不来，我肯定这辈子是记住你了”

“反撩？？！！”我说到，和她又碰了一下杯。

黑灯热舞，会所貌似都有这个环节。

她抓起我的手走到中间的空地， 微微闭眼轻摇。她就在我面前，她胸口离我最近的时候，只有1公分的距离。她的嘴唇离我脸庞最近的时候，也只有1公分的距离。她的睫毛我依稀看得清楚，她的味道就在我鼻子的前面。

我靠近她耳边细语，“报复心这么强吗？我被你撩到荷尔蒙沸腾，心跳加速了，你摸摸”我拿起她的手放在我胸口。

她对我说“我也是..........你摸摸”，她拿起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胸口，顺势在我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们继续暧昧的氛围中跳舞，偶尔相撞的几次迷离眼神，我觉得她内心深处应该是孤独和傲慢的，也许还有些妥协和无奈。

接下来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散场结束，要走的时候我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语速有点急促的说道“我叫陈院.......院子的院”，她就好像等我问这一句话很久了。

我想，我应该和她一样，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她，忘不了“陈院”这个名字了。

我回来我想了很久，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潮流，美丽，敏锐，个性独立，也许换一个环境和工作会活得很精彩，但周围环境不会让她这么做，至少现在是。感觉她从第一份工作开始就被别人安排做局了，到后来她既是局中人，也是做局者。

回过头我又想想我们自己，有谁不是在别人的局中，有谁又不是在做局安排呢！！

过了几天，我又翻阅她当时要我搜索的账号，我看到一条这样视频：

我曾抱着希望和梦想走进这个世界。现实的残忍逐渐击碎了我的幻想。我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别人的替身，被用来填补他们的空虚，我试图逃离，但我困在了这个轮回之中。我很难摆脱这个囚笼，身份把我束缚得太紧。

我向这个世界承诺着灿烂和欢愉，但背后的真相让我感到心寒。我己如同一个纸醉金迷的玩偶，被时光的洪流逐渐吞噬。也许我的命运就是歌里唱的那样，被摘去花蕾，被剥去花蕊，可悲送人作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