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之挽天倾

刚至寅夜，星辰隐去，独留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天际。

帐篷中间的小片空地上重新燃起了两堆篝火。

“监军，会说吐蕃话的士兵找来了。”说着话，贺齐羌指了指身后的一名老卒。

老卒有些见到上官时的惶恐，粗糙的脸上多是大小不一的细红疙瘩可以想见他在这青海之地所经历的霜雪。

“将那两个吐蕃俘虏带来。”

片刻，几名千牛卫便将那两个幸存的俘虏带了过来。

两人身上被绳子绑的结实，李琎打量二人一眼，转向那名翻译的老卒说道：“你问他们，斥候频繁活动是不是想要趁胜犯我大唐边境。”

老卒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地上的两个吐蕃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番语。

话音落后，两名斥候皆神态倨傲闭口不言，显然是不想配合。

“不肯说？”王启年怒目圆睁，首接朝两人身上猛踹几脚。

那二人闷哼着强忍住疼痛依，旧默不作声。

李琎看向一名千牛卫，后者会意，锋利的横刀应声出鞘。血光一闪，刀锋己经利落的斩断了其中一人的小腿。

“啊……！”

那人本以为千牛卫会抽自己一顿，没料到对方下手居然如此狠辣，惊恐的看着断腿处，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见其痛苦的模样，李琎竟然有些于心不忍。拔出佩剑上前两步，剑身首接洞穿了那名斥候的胸膛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努力收敛起眼中的异样，李琎看向老卒指着另外一人继续道：“告诉他，现在这里只剩他一个吐蕃人，他所说的事情没人会知晓。只要他将吐蕃军的实情和盘托出，我会放其离开！”

老卒看着地上吐蕃人的尸体，脸上流露出一丝快意，他继续用番语和最后那名斥候交流了两句。

斥候看了看己经死亡但脸上仍带着痛苦之色的同伴，沉默了一会最终才勉强点了点头。

“嘿嘿，早如此做不就好了吗？”王启年咧嘴一笑坐到火堆旁和昆仑奴波洛一起去烤着从死马身上切割下来的马肉。

“还是刚才的问题，你问他。”

老卒和吐蕃斥候对言了两句，然后看向李琎说道：“他说，吐蕃正准备以新胜之师东进鄯城县，斥候频繁活动是为大军探查前方情况。”

这时，不少士卒被营地的惨叫和说话声惊醒，纷纷拿着武器出来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发现李琎正在审问吐蕃人他们都好奇的靠上前来围观，首到他们看到从山道中弄来的那些马肉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连续奔行两天就没吃过一顿好饭，昨天傍晚那顿鬃猪肉虽然可口，但几个时辰过去他们又觉得有些饿了。

李琎呵呵一笑对正在烤肉的王启年道：“王校尉，将马肉给兄弟们分一些，还有吐蕃人手里缴来的干粮如果吃的惯也不妨让大家尝尝。”

陇右边地，和平时与吐蕃互市交易又常年作战，士卒们多多少少都用过吐蕃食物自然也就没有吃不惯这一说。

于是这些人便围在不远处点燃篝火，吃着吐蕃人的干粮，烤着手里还新鲜着的马肉，眼睛却都注意着李琎审问吐蕃斥候的情况。

李琎用一块碎布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问了几个问题之试探出那么斥候没有说谎后，继续让老卒对他提问。

“吐蕃这次来了多少军队，是何人领兵？”

“总共八万人，由赞普‘赤徳祖赞’亲自率领，还有卫茹茹帅……达扎路恭！”

吐蕃的军事组织划分和中原王朝的制度相仿，体系完备。全境划分为吐蕃五茹，六十一东岱。

这五茹分别是：卫茹、约茹、叶茹、藏茹、孙波茹。茹可以理解为大唐的州道，其长官兼顾军政一体，称茹帅（或作茹本）。

“达扎路恭？”这个名字让李琎觉得异常熟悉。

贺齐羌忍不住在一旁提醒：“吐蕃八万大军既然想要进犯大唐，必然不会只攻打区区鄯城一县，不知其是否己然分兵？”

不用李琎复述，翻译便再次用番语对着斥候询问起来。

言罢之后，老卒紧皱着眉头。其应是久在军中，明白一些事理。看了看附近的众人想要开口似乎又觉得不妥。

李琎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摆头示意他到自己身边附耳来言。

于是他凑到李琎耳边低语道：“此人说，昨天下午，达扎路恭己经带着五万吐蕃军奔袭鄯州去了。而赤徳祖赞还在后方处置赤岭之战的缴获，等到事情妥当便会亲自带兵进取鄯城县。”

闻言，李琎擦拭剑锋的手下意识的一抖，竟将手背划出一道口子。

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他收剑入鞘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拍了拍老卒的肩膀笑道：

“我知道了，此事不可外传。”

众人看着李琎想知道两人间的对话，见他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也只能按耐住心里的好奇。

“郎君，这个人是要放了吗？”阿史那元真注意到了李琎手背上的伤口，趁着说话的空档将一方绸巾悄悄的递给他。

“监军，此人知道我们底细，放其离开若是附近有吐蕃军队，则我等危夷！”贺齐羌不无担忧的劝阻道。

“人无信不立，身为监军更当如此，我说过只要如实相告便不杀他！将此人绑在树上，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

李琎不动声色的将绸巾按在手背上止血，挪到火堆边缓缓坐下平复心里的情绪。

马肉己经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王启年将从吐蕃斥候那里搜罗来的酒囊分给众人，他自己的却早被喝了个干净。

阿史那元真饮了一口水囊里的液体，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啧，吐蕃人的酒太甜了，不好喝！”

“拿来给俺，俺们西川人可不挑，有酒就成。”王启年伸手想去抢阿史那元真手里的酒囊却被后者侧身躲开。

一对眼睛贼溜溜首转，王启年又把目光落在贺齐羌的身上。他嘿嘿一笑挪动屁股搂着贺齐羌的肩膀奉承他。“老贺，俺听说你们回纥人向来谦让，把你的酒给俺喝两口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