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字台

大年三十，莫雀知昏沉沉地坐在床上。

原来如此，她糟心的就是这件事，一首都是这件事。温龄然这件事，温龄然是许星岑女朋友这件事。从放假那天起，就一首卡在她的心里。很多次，莫雀知想打电话给许星岑问个经过，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其实她知道她可以用妹妹的身份关心他，但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只是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记得那天，晚宴结束之后，她趴在床脚哭了一整晚，衣服的袖子上全是泪水，她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但是在晚宴时她表现出来的不对劲的样子被莫婵曳记住了，于是莫婵曳在半夜发现了偷哭的莫雀知。在姐姐的怀里，莫雀知分外安心，仿佛是鸽子衔着叶子飞回了巢中。莫婵曳一首抱着莫雀知，就这样等到莫雀知睡着，也没有问她哭的原因，只是静静地陪伴。看着妹妹挂满泪痕熟睡的脸，莫婵曳眼前闪过小时候的画面，一股浓浓的怜惜之情从身体里涌出，像蚕蛹，把莫雀知完全保护起来。有时候莫婵曳总希望时间再慢一点，让妹妹的童年、青春期再长一点，让妹妹慢慢长大，她和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不让她有一丝烦恼。但现在看来，任务是失败了。这是头一次，她发现莫雀知偷偷哭，或许不止这一次，莫婵曳自责起来，或许有很多次妹妹都躲着流眼泪。帮莫雀知盖好被子，莫婵曳轻手轻脚地走出妹妹的卧室。

时间再次回到大年三十的莫雀知身上。

今年长辈们决定在康家过年，也就是说，今天又会见到许星岑……那么也会看到许星岑的……女朋友吗？莫雀知抱着枕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头发乱成了肆意生长的荆棘。她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床单上全是叶的褶皱。莫雀知红着脸也红着眼，欣喜、委屈、悲伤的情绪幻化成花朵的养料，融进她的蕊。

温龄然是个怎样的人呢？只有一面之缘的温龄然，和见过无数次的许星岑，他们每天都会做些什么呢？他们会牵手、拥抱、亲吻吗？

莫雀知长叹一口气。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喜欢的人和别人亲吻己经是不可逆的伤害了。所以她不敢再细想，不敢再钻研温龄然是个什么角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面前悄悄退到幕后去，舞台上她只能扮演一棵不会说话的树，在角落里观看这部戏剧。皆大欢喜的全剧终，注定要建立在莫雀知的悲伤之上。

许星岑、温龄然……莫雀知不断默念这两个名字。没有别的办法，除了继续暗恋许星岑以外，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可能也不可以大声地对许星岑说出“我喜欢你”这西个字。“我喜欢你”，被莫雀知揉啊揉啊，揉成碎片， 像一团废纸，丢进她脑中的垃圾处理站。即便如此，莫雀知也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团废纸还是会随着血液流遍她的全身。

翻身下床，莫雀知从床底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里面全都是笔记本。她抽出其中一本，随便翻开，满页的“star”立刻扎进她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初中吧。那么多个本子，那么多页的“star”，承载着从1初中开始的悸动。13岁，莫雀知才懂得什么叫”喜欢“的时候，就开始每天写下一整页的”star”。每一天，每一天，只要莫雀知会醒来，她就一定会写，写她的心悸、写她的青春、写她难以启齿的秘密、写她覆水难收的心思。

“star、star……”莫雀知一遍遍发音，不知觉中又流下眼泪。

许星岑许星岑，你的一切都是星辰。

许星岑许星岑，从来都不是我的许星岑。

许星岑许星岑，己经是别人的许星岑。

莫雀知憋着气哭，泪水落到本子上，浸湿的地方像被投下炸弹，窝出一个个泪珠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