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莲花坞,春潮未退。
春江连海,滟滟随波千万里。
“呼呼呼……”湍急的水流呛入江景鼻中,骤然涌入大脑,河水将大脑里的刺痛感和窒息感卷在一处吞入腹中,席卷着他所有情绪向深处狂奔。
“江景!”
朦胧中好像有很多的声音,但都听不真确,河水灌入耳里,形成一道他与活人的屏障。
再醒来,胸前放着一只指节突出的大手,没有思考,江景登时紧紧地握住。
被握住的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凌乱的发梢被湖水黏在额头上,但是仍掩盖不了他濯濯如春月柳的眉目。
“没事了……没事……”少年纤细的手指帮助江景顺气。
“呵——”一声冷咧的声音从江景上方传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道属于古代女子的锦衣衣摆出现在眼帘。
“入仙门快二十年了,连筑基都不成,真不知是你上辈子是救了多少人,不然怎么会生在江家这般门第。”
虞夫人冷眉横下去,眼底是藏不住的鄙视。
堂堂五大仙门之一的江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废物,十八岁了竟然连筑基都不成。
以后如何为家族出力?
“仙门?”江景惨白的脸抬起头来,入眼的是青绿梅花薄衫,古风样式。
远处江天一色无纤尘,木兰花开的正得意,子规鸟忙着衔草筑巢。现在不正是冬天吗?怎么会有这些?
“夫人,师弟他方才溺水差点没命,你就容他休沐一日吧。”干净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来。
“魏无羡——”虞夫人看向少年,阴沉着一张脸,就因为她训斥了几句江景竟然威胁着要跳河。
今日若不严加管教,不知道以后会给家族闯下什么大祸。
江景听到这名字突然脑袋刺痛,记忆像洪水滚滚汹涌而至,江家,五大仙门之一;江景,江家二家主江柳彦的儿子,江枫眠的亲侄子。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他穿越了!进入了【魔道祖师】的空间!
作为一个普通的新时代大学生,爱好祖国,充满希望。却在晚自习后被人活生生推下池塘,淹死在后山的水库。
夜色如同黏稠的墨汁,紧紧地包裹下夜幕下的一切事物,凶手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同寒冬冷冽的积水将他拖去地狱。
他好不甘心!
江景疲惫地爬起身子,朝着虞夫人鞠躬,“还请夫人宽限我一日休沐,我这身体……”
虞紫鸢横眉冷眼,形怒于色,一道紫色光芒“噼啪”的席卷着空气猝不及防间朝着他抽来。
江景慌不择路又掉进湖里。
魏无羡险接过这一鞭子,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夫人,您何必跟他计较?若是二家主夫妇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他们心中该是何做想。”
这一鞭子虞夫人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可即使是己经结成金丹的魏无羡仍是受了不轻的皮外伤。
“他不是想休沐吗?怎么?我帮他弄个像样子点的伤倒是我的不是了?”
虞夫人手往后一摆,带起飘扬的薄罗长袍,忿愤扭头看向其他弟子,声厉惧色道,“江景,你姓江!”
魏无羡一听这话顿然低下头,眼底神采在流逝。
“身为江家人,就有江家人该承担的责任,一味地逃避只会让你越发沦落为一个懦夫。”
虞夫人的梅花薄罗衫在水面上映出鲜艳的颜色,云雀细锦的材质反衬着流光,鱼儿害怕地躲开她的影子。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一盏茶功夫后江景仍旧没有丝毫动静,虞紫鸢和魏无羡在心念电转之间同时变脸,“扑通”,两道身影二话不说跃入河里救人。
暮色越来越浓稠,莲花坞贴着朦胧的河面,白日的喧闹隐入黝黑的河水之中。
隐蔽的窗户里射出的灯光,与河面的雾气混杂在一起,洒落熄灭在黑水河面上。
江枫眠憋着铁青的脸没有发作,确定江景没事后才安静地退出了卧房。
虞夫人和魏无羡看到家主出来了霍然围上去询问情况。
“怎么样了?”两人异口同声。
江枫眠悻然道,“紫鸢,这次你过头了啊!那可是我亲弟弟的儿子!”江枫眠面庞严肃,声如洪钟。“若不是今日我在家中,景儿就没了!我下去后如何跟弟弟交代?!”
魏无羡吓住不敢说话,这是第一次,师傅敢跟师娘这么说话。
虞夫人也有些无措,“不是啊……怎么会呢,莲花坞的弟子怎么不会水呢?……”
“我原以为他想逃离校场,寻这么个糟心的理由……我不知道他真的不会水……”
虞夫人从一开始的无措转为痛苦,若真如枫眠所说,这一次,她差点失手杀害江家的首系。若真是如此,夫君和子女怕是一辈子都会心存芥蒂。
虞夫人心不在焉,站在一边的江枫眠叹了一口气。
“我知你是为了江家的荣誉打算,若是景儿真不适合修炼,便也随他去吧。偌大一个江家,还是养得起一号闲人的。”
虞夫人神情失落的点点头,经此一事,自己也不方便再管教他了。
倒不如让江枫眠亲自来教养。
“那你便辛苦些了。”虞夫人看向夫君,眼神流露出神奕。“还是得跟江景那小子说道说道,当年他的父母多么神通威勇,难道到他手里真的要堕了这份威名吗?”
江枫眠有些怨艾,自己身为家主里里外外都需要帮衬,夫人主管校场怎能单独把江景推出来?
沉思一番后转向魏无羡,“我常年在外,怕是会疏于管教。不如……羡儿,你来?”
“不可”“师傅三思”虞夫人与魏婴又是默契十足。
“魏婴不日要前往蓝家,况且他今年也不过十六来岁,比江景还要小得两岁,如何拜师?”
“是,师傅,夫人说的有理。我自己的修炼都有毛病,怎么带着景哥儿修炼?”
“我看你就是想玩!”一道低沉刚劲的声音打断几人对话。
两道身影从黑暗中霍然走到了江枫眠的面前。
少年如同孤松,独立于岩;少女绝世而独立,嘴角残留着一抹浅笑。
“师姐”魏无羡嘟囔着嘴,粘到江厌离身边,“你劝劝师傅,他要把江景兄交给我教导,我哪成……”
江厌离翠羽般的眉眼舒展开来。
“你啊你啊”
“这么大了还粘着阿姐,跟没断奶的小孩子一样。”江澄一脸不屑。
“父亲,景哥儿现在没事了吧?”江厌离瞪了一眼魏无羡,魏无羡立刻老实地绕到她后边不出声了。
“嗯,己无大碍”
“此事己定。”江枫眠紧接着敲下闷锤,宣布事情的不可逆转。
“无需你教他什么本领,就一点,在他跨入金丹期之前必须得护住他,任何想欺负他的人都不能够得逞。”
江家家主话中的“任何人”三个字咬的格外重,一旁的虞夫人变了变脸色。
在房里的江景早己清醒,只是头疼欲裂,不想睁开眼睛。
门外的一切纷乱他听了个大概。
江景仍在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出事当晚发生的细节,似乎只有黑暗,冰冷的水越往下沉越冰冷。
江景咽了一口气,绕是心有不甘就这么死去,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现下,他接管了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江景”的记忆,来到了【莲花坞】。
原主在莲花坞也算身份尊贵,双亲为江家牺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虞紫鸢。
江景拜虞紫鸢为师,魏无羡拜江枫眠为师。可是【江景】心中狭隘,认为江家人苛待自己,常常心中不忿,更无心修炼。
凭什么魏无羡双亲牺牲就能得家主亲自指导,他是家主的亲侄子却要交由虞夫人之手?
众人眼中,江景这个人格外奇怪,但考虑到他的遭遇,对他也优待些。
可【江景】不这么想,认为众人是嘲笑他可怜他,于是越发孤僻,最终在一次虞夫人的打骂后绝了生念,投身河中。
“江家……”江景回忆着高中看过的电视剧,虞夫人似乎有些手段和实力,不好对付。
叹出一口混浊的气,既来之则安之,该他面对的躲不掉的。
几人还在聊着去姑苏的一些细节,江景拖着疲惫地身子悄然出现在门外,江澄立时跑出去扶着他。
“我……”江景眼泪几乎要涌出来了,装的。
一旁的虞夫人干脆偏过头,封锁了听觉,眼不见心不烦。
“我能不去校场了吗?阿伯。”
江枫眠看着自己的亲侄子,颓唐如玉山之将崩,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这般境地了?
“景哥儿不哭,不想去就不去了,今后我让羡儿指导你,这样可好?”
江景低声哭的憔悴,身体重心由江澄的手撑着,像一朵快残谢的败莲,只等一阵风便能带走生命。
江枫眠心底内疚极了,这事都怪他整日忙碌的昏了头,竟然亲侄子都照看不到位,弟妹和嫂子临死前将江景和魏无羡托付给他,两人一厢对比,他确实是欠下江景的太多了。
“你若是想跟着大伯也行,只是大伯公务繁重,你……”
江景清楚,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跟紧魏无羡,这样子才不至于脱离对剧情的把控。遂附和道,“我愿意跟着阿羡学习的……只是大伯,阿羡他同意了吗?”
江景眼中撮着泪花,也是装的,假惺惺看向魏无羡。
“我……”魏无羡为难,他不愿意!
“他乐意极了!你准备准备,不日就和魏婴,你堂姐堂弟们一起去蓝家修学。”
云梦泽的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水面便仿佛换了新装,伴随着徐徐晚风,或静谧的、或喧嚣、或华美、或清雅。
冷风吹拂,只见树星与月云。一轮巨大的圆月压在春树可怜巴巴还未长出新叶的枝杈上。
江景聆听着细细的流水声,挂念着现代的事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究竟为何会遭人毒手?
家人又该怎么办?
繁星长明,零散地撒在深蓝的夜空下。
“蓝家……”江景口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剧情要展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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