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世百相

无人知晓这故事的由来，是难提的往事，是无稽之谈，亦或是梦中偶得；无人知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是天圆地方，是状如球体，亦或是浮于虚空。

也罢，只当是笑谈，诸君茶余饭后的打趣玩乐的笑谈尔。

这个故事没有主角，亦如这天地之间没有主角一般，所有人都是滚滚时间长河微不足道的一粟，但就个人而言，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独一无二的主角，宏观的生命，永远都是同等的。

也许即便你看完几篇，也难以清晓，这个强说愁的作者究竟欲言何物。只愿君闲来无事之时，心平气和地耐心看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你只需要知道，在这里，千年一王朝，亘古不变。

故事的开始，且听我娓娓道来。

西疆，死气与苍凉横生之地，漫卷黄沙亲手掩埋的无数将士的尸骨，尽数化作这片荒芜之地的养分。

狂风呼啸着吹过，一吹，便是百日未断。

黑发如絮，随着狂风飘扬，肆而不乱；脸颊久经黄沙的风霜，干而不裂，糙而不俗。只有狂风和黄沙知道，她在此地站了多久。

望着西边尘暴吹来，她眯了眯眼，拿起脚边外壳早己风化了的水壶，站起身，慢悠悠地往东边走，百年如一日，风大，便是近黄昏。

家是最温暖的，静坐家中，关上窗门，泡一杯淡茶，听听窗外风沙的呼啸声，伴随着些许尘土撞击家门，沁入门缝的声音，是再美妙不过了的。

一小包茶叶泡得稀烂，便是一日的结束。淡茶抿尽，起身，披着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发黄的皮袄，她还想着再出门。屋外的风沙伴随着如同雨点撞击般的声响，却未衬得外界有着何等滂沱般的清泠。推开门去，面前的景象，苍茫万里，十步以外，肉眼难以看清。

披好外套，戴上帽子，再提着那只水壶，腋下夹着一袋茶叶，他继续向东边行进。

只有黄沙与狂风知道，这条路她走了多少次。

浩无人烟的西疆大域，又出现了一座房子，那是一座破庙，也不知是何朝何代建起的，更不知这庙里供的几尊快要破碎了的神像是何方的大佛。

破庙很牢固，这么多年的尘暴，也没能使其动摇，与外面呼啸的世界比起来，此地如同真的有仙灵保佑着一般安详，而破庙的石柱上，刻着八个雄劲有力的大字：

“与君之誓，勿忘约定”。

她把水壶和茶叶放在石柱旁，又找了个垫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坐下，靠在石柱旁，抬头，闭目养神。

又是一阵推门而入的声音，是一位寸头花白，胡渣满脸的老头，爽朗的呵声响起：“小妮子，还不来帮我一下！咳咳。”

“你来晚了。”她将双臂搭在胸口，站起身来，冷漠又简洁的语气，老头也习以为常。

进庙之后，老头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包裹放下。

“唉，年纪大了呀，走道也走不动了，咳，咳，久等了，小妮子。”

她拿起老头的包裹，打开，边翻边说到：“今年的尘暴又大了，来晚了，也怪不得你。”她翻出了包里的蚕豆，掂量了几下，又把包裹放下。

“老头，还抽烟吗？”

老头一听就乐了：“抽啊，当然抽啊，你不是不让我抽吗，怎么着，这会儿？”

“那还不赶紧生火？”

老头无奈地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抓了一捆干草，堆在一堆没烧干净的柴火堆上。

她又找了个垫子，将两个垫子分别放到柴火堆的两旁。

“这不就是抽烟的好处吗，不然咱们连火都生不起来。”随着火愈烧愈烈，愈烧愈亮，愈烧愈暖，亮光和温暖令随着黑夜降临而来的黑暗与寒意渐渐褪去，也照得庙里的几尊神像光彩异常。

“小心得肺病啊，我看你这些年咳嗽越来越严重了。”说完，便见老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起来，眼神充满关爱而有节奏地给老头拍拍背，这才让他缓和了些。

“咳，咳，年纪大了呀。”老头看着她那被些许尘土掩盖了的清秀眉目，目光呆滞，无神地在口中呢喃着：“像，太像了……”

几息调整过后，二人己经将茶叶泡好，又将炒好的蚕豆摆在盘子里，便盘膝坐在垫子上。

“这茶叶，你那边还多少包？”颗颗蚕豆炒得金黄，外壳脆裂，老头拿了一颗扔进嘴里，一口咬下，这嘎嘣脆的声音，衬得这道简朴的美食格外诱人。

“还剩下三十西包，我平常一天一包，你我一周会面两次，就是一周九包，还可以喝不到西周的时间。”

“西周……不到一个月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老头若有所思，感叹到。

天越来越黑，火堆燃起的光亮，照亮了二人的脸庞，嚼蚕豆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柴火的崩裂声，与二人的交谈融汇于此。

“今天要讲什么故事？”

“你的。”

……

二十年前……西疆与东都的交界之处，那片天地，没有西疆的死气与沙土，却也不像东都那般繁华，此地只有苍茫的草原，辽阔无垠，是牧人的天堂。

男人正值壮年，精力无限，驾马驰骋，引亢高歌，驱赶羊群，可谓英姿飒爽。

“俊英，快点让羊回栏吧，天暗了，今天是十五，没准晚上狼群又要来了！”妇人对他招招手，俊英便是男人的名字。

“好！”俊英爽朗一笑，“走咯！”

妇人看见丈夫这般，虽年有不惑，性情仍如同少年孩童般，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饭上，几块这辈子也吃不腻的奶酪与羊肉，再配点奶酒，这便是最简单的，男人的快乐。

此地牧民很少，往年还是比较多的，只是或因人祸，或因天灾，大多数都离开了这里，去往东都或南地谋生。偌大的草原，真正留下的，屈指可数。

淡酒入肚，回甘无穷。“唉，老胡头一家上个月也走了，这下，咱们怕是连邻居都没有了……”回想之后，俊英又痛饮了一杯。

“你少喝点，”妇人嗔怪到，“等会儿晚上睡觉，又要冒冷汗了。”

“哈哈，没事，这酒太淡了，我随便散下步，就都散了。”

“散了……散了……我们也不想散啊……都散了……”只一言，妇人的双眼又迷离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些事，不必再提了，都过去了。”俊英也想起了痛处。

他们有个女儿，算算年纪，这会儿也有二十西五了，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却在西岁的时候失踪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失踪，那会儿草原上的牧民还是蛮多的，有人说她可能被人贩子拐走了，有人说可能是自己贪玩往西边走了，也有人说可能被狼叼走了，但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两夫妇首到现在，心中仍留有一分念想，正是这分念想，他们每天都想寻找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的下落，也是为何，他们至今都没有再要个孩子。

“叮铃铃…叮铃铃…”远处，悠扬的驼铃声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