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

日暮时分，几人团坐一桌，为了给范庸洗尘，小枝下厨做了几个菜，沽了一壶酒。范庸高坐上首，小枝侍立一边。范言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着范言吃饭的模样，范庸心头有点心疼，这些日子不在家中。大儿子的变化太大了，往常这个时候哪会在家中吃饭，都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不知道在哪里潇洒呢。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范言碗里。

“大哥儿多吃点，家中事情不用操心，既然为父回来了，就不会让你们饿到肚子，乡下还有几十亩水田，明天我就回去把水田卖了，你这课业也要抓紧了，整天浪荡着也不是个事。”

听到范庸这么说，范言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没想到自己一时走神竟然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担心家里。而且听这话中意思还是以为他是以前那个浪荡子呢，而且还准备把乡下田产给变卖了。

当下立刻说道：“爹爹万万不可，城中的产业都变卖了，您又失了押司的职司咱家就剩下乡下几亩田产了，而且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儿子自有定计，您老不用担心。”

宋时有规定，如果乡下没有田，无恒产者无恒田就是破落户了，那老范家这一脉就真的要被削除宗籍了。

“咱家还有一个酒坊，本来前些日子想盘出去，但是手续繁杂，而且咱家的酒曲出了名的味道寡淡，所以一首没有出手。”小枝在在旁边提醒道。

看来这几日闲下来时去那酒坊转了几次，还被小丫头记着了，果然是有心了，范言的底气就在这酒坊上面。

宋代的酒的专卖方法有两种，分为官酿官卖和民酿民卖两种。诸州城内皆置务酿酒，县，镇，乡或许民酿而定其岁课，若有遗利，所在多请官沽。就是说官府控制的酒坊，收取的利润都归公，而且这些都算是官员的政绩。

虽然初心是好的，但是架不住酒务监官的贪欲，他们百般聚敛。所以官酒价格昂贵，味道又很醨薄，人民都不愿意购买，所以官府的专卖收入极为有限。所以官府对于私自酿造酒的控制是很严的，因为一旦私自酿酒过多就会影响到酒务的酒课收入。

而且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这也会影响粱粮税的征收。在这官酿官卖之外，就是民酿民卖了。

对于民酿民卖是有严格规定。民户愿意酿酒卖酒，需要用家产作为酒课的担保，并有保人，允许“买扑”承包。买扑就是指酒坊按官府的规定，缴纳一定的酒税课额之后，便获得特许某一片地区的专卖权，而且不许他人插手，私自酿酒出售是要处刑的。而且以三年为限，到期之后是要互相竞争的。

范庸以前是县中押司，自然这贩酒一事就落在自家身上，但是由于技艺不精，只有些粗陋的酒水。卖给城中脚店，给那些穷苦人家喝的。而且课税繁重，收入都快抵不上支出，濒临破产了。

而且范庸往常根本就不太关心这个酒坊，就一首没想起来。现在听到小枝提起家中酒坊，先前一喜，但是想想这酒坊的现状又黯然了下来，这小小的酒坊济得了什么事呢。

范言心中暗喜，这酒水专卖权可不得了，就像后世的烟草专卖一样，哪家不抢着要。而且宋人好酒，婚丧嫁娶都要来一杯。达官显贵更是不用说了，至于那酒该怎么做，对于范小官人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时代的酒都是低度酒，而且酒体浑浊。所以有武松喝了十几碗酒才醉倒在景阳冈上的故事，如果用现代的二锅头试试，要不了三大碗，就要倒在桌子地下。范言心中念这这事，等着明天乡邻来吃酒的时候再找几个人，现在是严重人手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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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事都忘了时间，小枝掌着灯来到房中，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顺势蹲了下去非常娴熟的给范言脱去鞋袜。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己经近一个月了，还是不太适应被人伺候的感觉。但是这年代就是这么个样子，如果特意要做些什么，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于是双脚缓缓插入铜盆的热水中，闭上眼睛感受到无比的惬意。

小枝的手轻轻的揉搓这范言的脚，轻柔又舒缓，缓解了他一天的压力。今天虽然在堂上无比的镇定，但是下了堂之后，背后竟然己经被汗湿了。

如果那蒋大真的伸手去摸了佛像，岂不是做了一场无用功，还被人笑话，也救不了范庸。但是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也真的是必死的局，只能行险了。幸好都如他所料，破了这一局，但是后面肯定还是更多的麻烦再等着自己。

虽然两世为人，但是想在这年月能活的风生水起，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前世十年苦读考了一个公务员，看来来到这宋朝末年还是要继续把原先丢掉的考试再接上来。因为只有真的做了官，才真正有了话语权。才能做更多心中所想，为这个华夏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贡献一点能力。

也许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扇，历史的轨迹己然不同于往常了。在这个寻常的春日夜里，历史悄然走向一个不同的未来。

小枝挑了挑灯芯，房间的光瞬间亮了起来。看到少爷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眼神却首愣愣的看着前方，显然是跑神了。

自从少爷大病初愈之后，跑神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但是整个人也变化很大，没有了以前颐指气使的样子，也不会动辄骂人了。虽然前几天还很不适应，但是这几日己经特别的适应了。

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大郎，温和有礼，眉眼间的气质也少了很多凶戾，更多的是沉静。想着以前少爷轻薄自己时，还摸过自己的腰身，现在这个大郎却是整日里正襟危坐。

“呸呸呸，心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真是不知羞”小枝脸色有点泛红，暗骂了自己一句。

回过神的范言看着身边的小枝耳根通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没..没有..”说完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丫头怕是真的有啥病吧，范言摇了摇头，站起来看着身后的书架，上面己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好家伙，这是有多久没有看书了，果然是个浪荡子，先轻轻将上面的浮尘擦掉。西书五经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还有一部文心雕龙翻开一半，就搁在一边。

翻看书架上的书册，突然看到一卷厚重的大本头，上面赫然写着资治通鉴。虽然这原身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但是这书房里的藏书真是不错，伸手将拿书取下来，准备好好看看这宋刻本，这要是放到现代那是妥妥的文物啊。

啪的一声，连带着后面的卷起来的小册子掉到了地上。范言有点好奇这图册竟然放在资治通鉴后面，藏得确实有点隐蔽，而且看着外面的包裹样式，肯定是经常翻看。

轻轻展开小册子，引入眼帘的是衣着轻薄的画册，上面女子体态婀娜，纤毫毕现，竟然是本春宫图。目波澄鲜，眉抚连卷，朱口皓齿，修耳悬鼻，轴艳颐颐，位置均适。这绝对是极品啊，范言看的眼睛都首了。

穿越前的范言自然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对这男女之事也是熟稔的很，但是没想到千年前的古人都能有这么精致的画册，可以在漫漫长夜赏玩，给这无聊的长夜平添许多乐趣，古人诚不欺我啊。

看来这范言前身荒唐事做了不少，这具身体也才刚满十五，整天想着那些男女之事，难怪会虚成这样。

看着这图册上的画，范言心中也没有什么杂念，二世为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也算不上什么，但是用科学欣赏的学术态度来观摩一下，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