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第十四章小说

2020年12月31日，星期西，早上8点，北风吹着口哨一般到处乱窜。李不白穿上一件泛黄的米白色衬衣，一套十年前的黑色西装，提起一个蛇皮袋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办公桌前。他从蛇皮袋拿出一叠资料认真清点，又放回里面，然后一路小跑到滨海市五一路的高升公交车站点。

五六分钟后，他挤上了作家号公交车。作家号公交车，每天4趟，从金山区的金山花园到银山区的银山花园，一共42个站。高升站是第20个站点，人最多。

他一边喘气，一边快速看了看公交车上的座位情况。没有座位了，只有靠近后门处有个空位置可以站一下。他挤到后门，把蛇皮袋放在地上。紧靠他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左边脸上有一条10多厘米长的红色疤痕，眼睛死死地看着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的抖音视频。紧靠他后面的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剃个光头，眼神有点凶，正在聚精会神地打手机游戏。

红疤脸前面还有点空位置，却往他这边挤。光头男后面也有空位，也往他这边挤。他们像两把铁钳把他夹在中间。他倒吸一口气，“完了，遇到小偷了。站到别的地方吧。”他看看车前面，又看看车后面，竟然没有地方可站。“盯住他们两个就可以了。”他看看红疤脸，又看看光头男。生怕他们偷他的蛇皮袋。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们竟然连看都没看他。红疤脸玩起了快手，光头男在刷微信视频。他还是不放心，头像机械似的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昨晚他凌晨2点多才睡觉，眼睛快睁不开了。

全车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坐在最后面一排靠右边窗户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甚至一边伸出右手指着他，一边对坐在他旁边、长发披肩、嘴巴足足有7厘米长的妇女说：“妈妈，看那位叔叔的头一首在转……”

公交车一个猛刹车，停住了。他被惊醒。他看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上来了。眼镜男挤到后门，紧贴在他身后站住。他扭转头仔细看了看眼镜男，只见眼镜男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严肃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车窗外往后面跑的站台和商铺。大约3分钟后，他又扭头看了看眼镜男。只见他睁大眼睛看着外面，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些景色；右脚向后门方向迈出，好像要随时冲下车。

“抓流氓啊！他偷拍我裙底！”车后面的那位嘴巴特别长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冲着站在她旁边的一个老头怒吼。

“我没有偷拍！”老头板着脸，满脸通红，“我站在你身边看手机，手机摄像头对着你很正常啊！”

她双手紧紧地抓住老头的衣领：“现在！马上！删除偷拍的相片！”

老头右手抓住她头发：“我为什么要偷拍你？你以为你是大美女吗？撒泡尿好好照照长长的嘴巴。”

“你偷拍我，竟然还敢侮辱我？”她双手往后一摆，想顺势推开他。一个又高又大的男学生跑过来紧紧地抓住她的两个胳膊。

老头沉下脸，伸出左手就要打她。一个50多岁的阿姨急忙拉住他的左手：“不要动手！”他又挥出右拳。在眼看就要砸到她时，他的拳头变成了巴掌，轻轻地落在她的左肩上。

“大家快点过来评评理啊！”她一边躲闪，一边骂骂咧咧，“该死的老流氓！偷拍我裙底，还要打我！”

这时，车到了“文化路”站，停下来。车就像炸了窝，大家都挤到到后面来劝架。

李不白被人流挤到后面。他想起自己的蛇皮袋，就赶快挤到前面，却没看到蛇皮袋。

“蛇皮袋呢？蛇皮袋呢！”他对着光头男大喊，“小伙子，您有没有看到我的蛇皮袋呢？”

光头男眼睛还是盯着手机，冷漠地说：“去车子前面找找。”

他又问红疤男：“大哥，您有没有看到谁拿走了我的蛇皮袋？”

红疤男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说：“到车后面看看。”

他不知所措，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他无意间看到车外眼镜男提着他的蛇皮袋在一个路口等红灯。他大喊：“司机开门，我的蛇皮袋被人偷走了。”司机打开后门，李不白冲下车子就去追眼镜男。眼镜男己经跑到马路对面。他全力加速追赶，刚跑到马路路口，绿灯就变成了红灯。他停下来，眼前不断浮现出医院病床上自己女儿的愁容，同时耳边响起编辑雷鸣般的声音“如果发表了，你可以赚几百万元稿费”。红灯的数字是10，可是他等不及了，向马路对面冲过去。

“危险！不要闯红动！”他后面一个男人大声警告他。

一辆大卡车从他右边高速开过来，“吱……吱……嘣!”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在他耳朵边炸响。他倒下了，恍恍惚惚的，就像躺在一片漂浮在半空中、和双人床一样大的芭蕉叶上面。云团之上，他10年前就己经去世的妈妈瘪着缺少一颗门牙的嘴，微笑着对他招手：“书古，回来吧，回到妈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