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时代启示录

蓝星，晨曦历1506年3月，圣约翰市的天空依旧像往常一样灰蒙蒙，空气散发着阴冷。

微胖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皮肤黝黑，面黄肌瘦的少年站在一座破败的园区门前。

大门上方歪歪斜斜的挂着一个木板，写着"xxxx屠宰厂"，前方的几个字己经模糊不清。

男人带头推开了厂门不远处，一座小平房的门，门与窗户之间的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保安室"。

“你就暂住这里，这片我罩的。”

“还有个家伙在隔壁'红苹果厂'，晚上回来住”

“今天下午1点，去隔壁的杀猪车间跟着老王学杀猪，肉管够。”

男孩沉默的点了点头发有些打结的脑袋，一丝灰尘从头顶跌落。

他伸头看了一眼虚掩着的保安室内门，里面的空间似乎非常大。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时针夹在12和1之间，分针指10，扭头向保安室外走去

…

杀猪车间和保安室只隔了一条大路，老王正在车间门口的桌子旁吃饭，笑呵呵的看了眼刚进保安室又出来，到他面前的瘦小男孩。

“杀猪可是个技术活，你这身板瘦的像只绿皮猴子”

“小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赵明”

“好，吃完桌上的猪杂碎汤，下午就站我身边看我杀猪”

杀猪车间学名屠宰室，实际上只是一个南北通风的大棚，西侧开了个小门，连通猪舍，由老王把一头头待宰的猪牵出来宰杀。

整个杀猪的流程大概分5步骤，停食-捆猪-放血-刮毛-分肉。停食步骤提前己经准备好，熟练的老王一下午完成了4头猪的屠宰工作。

司机老黄在下午6点准时过来拉猪肉，老王目送拉肉的汽车驶出工厂大门，转头诧异的看了眼整个下午都站在工作台旁一动不动的赵明，又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歪曲，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牙齿，问道。

“看会了吗”

“会了”

"说说看，你要干什么"

"牵，捆，杀，分"

老王将手中那把杀猪刀递给了赵明，刀柄泛红，似乎常年有猪血滴落在上面，己经清洗不净。

刀身大概两个手掌长，带有一个红中透黑的血槽，可能经常磨刀的缘故，血槽外的其他地方泛着白光，在老旧型号的LED灯光下有些晃眼。

"明天开始，杀猪的活交给你，记得早点过来磨刀。"

"晚上猪血粉丝汤，吃完回去收拾一下自己"

7点，己经洗漱完毕的少年正躺在床上盯着墙边的时钟发呆。回忆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经历。

是的，赵明失忆了，完全不记得今早之前的事情，只清楚醒来时被那个中年男人扛在肩上，发现自己醒了就让自己走路。

两人从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搭乘悬浮公交车又步行到达屠宰场，自己被安置在这里，甚至不知道一起过来中年男人的名字，但是对于平常的事物却又保留了正常少年的认知。

"吱吖。"

门开的声音将赵明思绪拉回，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披肩，满脸油污的少年，脏兮兮的衣服被他随手脱下挂在门后。

抬头看见赵明，陈长清随即抬手跟其打起招呼，好像并不惊讶自己房间多了个人。

"哈喽！瘦巴巴的老爷们！"

赵明眼神带着一丝戒备和内疚，点了点头，自己好像突然闯入了别人的生活。

“哑巴？别怕，我们厂人都很不错的，尤其老王，虽然牙黄了点有些吓人。”

"我叫赵明，打扰了。”

“我是陈长清，在隔壁厂打螺丝。”

“带我来的人让我跟老王学杀猪。”

话题似乎戛然而止，陈长清转身从脏衣服里掏出两个己经发皱的苹果，在门口的水龙头洗了洗，扔出一个给赵明。

“这可是我珍藏己久的大宝贝，分你一个，交个朋友。”

“谢谢。”

“哎嘿？不必说谢，既然如此你不如尊称我一声大哥，以后我罩你，放心，整个屠宰场属我最大。”

赵明突然没了声音，似乎曾经听过类似的话，许久，又点了点头。

“好，作为小弟，不如你先把哥哥衣服洗了。”

“哥可不是欺负你，两天一次，每个月给你一颗苹果作报酬，你要知道，在联邦水果蔬菜可比肉贵多了。”

赵明再次点了点头，起身将自己和陈长清的衣服一起扔进了老式洗衣机。

"如果你能再把这个月保安室的卫生包揽了，哥哥可以给你讲讲老王和内城伊甸园里林婶儿不得不说的故事，嘿嘿嘿。"

似乎想到了什么的陈长清笑声己经走样。

赵明沉默的掏出厕所门后的拖把，一声不吭的开始拖地，他并不是很想听故事，只是觉得应该了解一下现在环境里的人都是什么样子。

"嘿嘿嘿，故事是从老王搭老黄车去内城买酒喝开始的……"

赵明收起了拖把，陈长清的故事10分钟前己经讲完。

他看了眼刚从洗澡间出来的陈长清，发至披肩，剑眉，不知是否长年不见阳光的感觉，肤色白的过分。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有些帅气的少年是个话痨，是的，初识不过几十分钟，陈长清的嘴似永动机般喋喋不休，哪怕在洗澡，嘴里也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初识的两人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似乎白天的疲累突然而至，絮叨了一个多小时的陈长清也停止了话音。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入睡，窗外并无月亮和星星，漆黑的仿佛一座深渊。

赵明是被一阵刺耳的歌声吵醒的。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今天螺丝不打狠，明天地位就不稳！……"

赵明的眼神仍然泛着迷茫，目送着陈长清穿衣洗漱离开保安室。他还不太理解，一边唱歌一边刷牙是什么样的操作才能做到。

世界清明了的赵明，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也起床，准备去对面找老王开启杀猪第一天。

“干了这碗猪肉粉条汤，宰猪一天不觉累的慌，杀猪刀儿磨得明晃晃，小猪崽快板正往里躺。”

老王正在刷洗磨刀石，嘴里哼唱着强调怪异的歌曲。

“汤热的，你边吃边听，我顺便给你说下磨刀技巧。”

糊状的粉条夹杂着鲜嫩的猪肉块，吸溜一口不觉就进了肚子，滚烫的热气自口腔流入喉咙，顺着食道窜进胃里，脑门上不自觉的冒出细汗。耳边传来老王干哑的声音，

“一刃二背三刀身，磨净洗清自有魂，那把刀我磨了二十年，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它。”

老王说完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火柴划过磨刀石，硝石点燃散发出刺鼻却不难闻的气味，混合着烟味一齐随着猪粉汤进入赵明的胃中。

抬手拿起青黑色的磨刀石，粗糙的颗粒感与经年累月的划痕让赵明心中莫名，或许记忆丢失，也可能真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厚重。

唰唰与刺啦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刺耳，反而熟悉了之后有一种莫名的韵律，让人有些着迷。

当老王的第二根烟头落地，赵明看了看手中挂着些许正在下落水珠的杀猪刀，明亮且泛着寒光，似乎在期待着即将进入某个倒霉蛋子猪崽的脖颈。

老王带着赵明从屠宰室侧门进入猪舍，嘈杂的哼唧声伴随着难闻的脏臭，一头饿了1天的小猪崽被老王顺着脖子套上绳子，牵出至捆猪台。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

杀猪刀被放置一旁，真正动手时才发现事情并不如昨天看到的那么简单。

老王昨天捆起的成猪有400-500公斤重，今天的猪崽也有100来公斤，这个重量让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屠宰室中洋溢着老王的哑笑声。

“哈，哈哈，先勒住头，再捆西肢，哈哈哈哈”

猪崽从刚开始的哼唧，到焦躁不安的惨嚎，再到筋疲力竭的呼哧声。

赵明己经有些鼻青脸肿，浑身上下也在追逐猪崽的过程中磕碰的青紫。

“哈哈哈哈小子，看好了。”

老王手中的绳子好像有了生命，随手便翻成一个圈，套在了猪崽头上，另外一端也系在猪台旁的柱子上。

“前腿合拢，缠，后腿合拢，再缠。简单！”

老王干哑的声音让赵明有些头大，眼神却仅仅盯着老王的手法，一根绳子依8字形绕过猪前腿，转了两圈后绕到后腿，如法炮制，打结，猪崽彻底不能动弹。

“老王，昨天陈长清给我讲了你和林婶儿的故事。”

“什么？！王八羔子，兔孬孙，这狗崽子都给你说了什么！”

“你和林婶不得不说的故事。”

“腌臜菜！这混蛋玩意，非常不错，呵呵。”

老王的声音由气急败坏转向平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赵明心头不由一紧，本想报复老王嘲笑自己丑态的想法己然消失。又对昨天刚认识的伙伴泛起一丝同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任由猪头摆动，杀猪刀顺着脖子给它放血，赵明划拉了3刀才划开。猪血泉涌而出，不一会便滴答滴答淅淅沥沥。

赵明有些愣神，第一次收割鲜活的生命，似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右臂流转身体，仔细体会又归于虚无，应该是第一次杀生带来的恐惧。

“先刨腹，再削骨，肋排龙骨分两旁，前腿后腿一齐晃”

伴随着老王的口诀，剖开猪腹，取出内脏，杀猪刀自肋骨将整猪分成两半，中间由龙骨（脊椎骨）相连，前后腿肉分别割出，不一会便将整只猪崽大卸八块。

“还不错，一共下了125刀，想当年我第一次杀猪才80多刀就搞定，你要清楚，老子宰的，可是成猪！”

赵明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摆放整齐的猪肉有些发呆，有些惊异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洗漱完毕的赵明正在揉着酸胀的右臂，回忆下午老黄拉走三头猪崽肉时，回头看向自己不善的眼神。

“老子明天不上班，我想咋懒就咋懒，铃声响起不用管，我能躺到十点半。啊~十点半。”

陈长清的歌声自屋外入内，随手将脏衣服扔至门后。

“小老弟，明天不上班，有没有兴趣跟哥哥进内城逛逛，好处多多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