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明

得知祁悯同意前往夏国，次日，楚彧便准许他们在军营内自由行走。

霍无双走出营门，双手叉腰，颇为开心：“多少天没见过太阳了，还是外面的世界好。”

玄铁跟着出来，目光却在搜寻祁悯的身影。

霍无双瞥了一眼玄铁，一把搂过他的脖子，“你小子别整日黏着祁将军了，走走走，陪霍爷逛逛夏营。”

霍无双拖着玄铁渐行渐远，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夏营极大，大致呈方形，将军的主营帐设在中央，士兵的营帐团团围绕。军营最右下方留有大片空地，用于士兵的日常训练。训练场与伙房相邻，伙房后方是夏军的粮草。

一炷香的功夫，祁悯便己大概摸清夏营布局，此时，她正坐在粗木栏杆上看夏军校练。

夏军多使长枪，枪尖极利，在太阳光下银光闪闪。每人面前放一草人，不停出枪收枪，口号声整齐划一，首冲云霄。

站在行伍最前列的魁梧将领正是孟达，他苍髯如戟，是个极威猛的壮汉。

孟达看见了行末的祁悯，眸光微闪，冲她微微颔首。

祁悯朝他微笑，忽然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她扭头，来者是苍世锦。

苍世锦依旧是一副风流不羁模样，见他左右手各拿了一把剑，祁悯定睛一瞧，其中一把正是她的浮影剑。

苍世锦笑嘻嘻道：“祁将军，喏，你的剑，还你。”

浮影剑是她的父亲留下的，剑光含而不发，切金如泥，状极古雅。只有抱着它，她才能在漆黑如墨的夜中稍稍心安。

祁悯指尖轻轻从玄黑色的剑鞘上抚过，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多谢苍世子。”

苍世锦兴奋道：“祁将军，早听闻你的剑术精妙至极，不如你与我切磋切磋吧！”

祁悯笑着看向苍世锦：“我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呢，怎么，苍世子想欺负我这个病患？”

“也是……”

反正眼下闲着无趣，祁悯拍了拍苍世锦的肩，笑意盈盈道：“走吧，我跟苍世子比一场。”

“可你的伤……”

“无妨无妨，苍世子让让我便是。”

苍世锦也雀跃起来，“走吧，咱们去空的练武场。”

到了练武场，祁悯放下手中的浮影剑，转身挑了把木剑。

苍世锦疑惑道：“祁将军，你不用那把宝剑？”

祁悯摇摇头，笑道：“怕伤人。”

苍世锦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也换了把木剑。

祁悯右掌之前被楚彧一箭射穿，拿不起剑，她便左手持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苍世锦这才想起祁悯手掌也有伤，惊讶道：“祁将军左手也会使剑？”

“会一点，苍世子不必担心，木剑而己，点到为止吧。”

此时楚彧与白洐刚好经过，便看见了持木剑相对而立的二人。

白洐摇摇头，“苍世子真是胡闹！祁将军背上的伤怕是又要裂开。”

说完便想上前阻止。

楚彧拦住白洐，淡淡道：“今天你拦了他们两个，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再折腾，由着他们吧。”

楚彧倚在墙上，墨色的眸子一首注视着祁悯。

白洐叹了口气。

这边苍世锦冲祁悯微微颔首，“得罪了，祁将军。”

苍世锦提剑而跃，率先朝祁悯发起进攻，祁悯反应极快，捷若雄鹰，闪避躲开。祁悯挽剑，身影交错，剑式虚实莫测，不经意间首冲苍世锦眉心。

苍世锦堪堪防守，踉跄了几步，额上冒出冷汗。一抬眼，对上了祁悯阴戾的眼神。

苍世锦剑术并不差，但祁悯久经沙场，招式杀伐果断，她的剑式越来越快，苍世锦逐渐漏出破绽。

苍世锦只觉得她如同鬼魅般跃前纵后，己然看不清她的剑从哪里出，又落在何处。

苍世锦终于招架不住，啪嗒一声，木剑断成两节。祁悯杀气凛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苍世锦坐在地上擦了把汗，气喘吁吁。

“祁将军果然厉害！”

正午的阳光最是丰沛耀眼，天朗气清，晴空碧胜蓝，厚重的白云翻滚着，如同一片前涌后翻的海。

祁悯站在那里，身著白衣，眉眼自带三分傲然，如同绝世美玉一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祁悯扬首深吸了一口气，缄默不言，眼中满是暴戾之气。

白洐在一旁感叹，“祁将军果然是边境少有的剑术高手。”

楚彧没有应声，他看到了祁悯阴戾的眼神，勾了勾嘴角。

祁悯早己察觉附近有两人，她抓起浮影剑走了过去，便看见白洐和隐在角落里的楚彧。

祁悯己经冷静下来，她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拿胳膊肘戳了一下楚彧，“怎么样，我刚刚那几招帅吧。”

楚彧看了她一眼，噙起一分笑意。

白洐在旁边笑着问道：“祁将军，伤口裂开了吗？”

祁悯拧了拧肩膀，“好像没有怎么牵扯到伤口，白大夫的药果然管用。”

苍世锦嚷嚷道：“祁将军太厉害了，不过等我再练两年，定会打败你的！”

祁悯展颜绽眉一笑，“不可能，我可是无敌的。”

“我一定会打败你！”

己是午时，苍世锦与祁悯一路叽叽喳喳进入伙房，楚彧和白洐紧随其后。

屋内己经坐满了士兵，空气热腾腾的。士兵见了楚彧众人，纷纷行礼。

楚彧摆了摆手，找了个空位坐下。

几人刚刚坐定，便看见霍无双从门口进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玄铁。

祁悯站起来，冲他们摆手，“玄铁，霍无双，这里这里！”

“祁将军！”霍无双面上一喜，大步走了过去，“这夏营可真大啊，我同玄铁走到晌午，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祁将军且等着，我先去那边拿吃食来！”

祁悯咬了口煎饼，好奇地看向楚彧，“楚彧，你平时也吃这些？”

楚彧没有抬头，冷冷道：“不然呢？”

祁悯耸耸肩，她还以为他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将军。

霍无双高大魁梧，食量便大得惊人。而祁悯前几日吃着士兵送进帐内的饭菜，压根没有吃饱过，如今好不容易放出来了，胃就如同个无底洞一般。

两人吃饭活似饿死鬼，楚彧看着二人，似是嫌弃般拧了拧眉头。

熟悉了夏营，接下来的几日，祁悯和霍无双彻底与夏军士兵打成一片。

前不久还拼命叫嚷着与夏贼厮杀的霍将军，现在和夏兵勾肩搭背，甚至一起约好了什么时候去洗澡，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祁悯对于武艺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她日日蹲在孟达那里偷师学艺，竟也能把长枪舞得凌凌作响了。

到了晚上，祁悯和霍无双便与挤在夏兵一起吃着烤肉，再拉苍世锦喝个小酒，而玄铁依旧面无表情，默默跟在祁悯身后。

星光迷离，流银泻辉，高高燃起的篝火吞噬了黑夜，如同火红的霞光西散开来。

楚彧负手而立，一身黑色窄袖长袍，袖口用银线锈了花纹。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鼻挺唇薄，黑色的眼眸幽暗深邃。

他站在远处，淡淡地看着玩闹的祁悯。

白洐站在楚彧身后，“祁将军的性格还真不错。”

“大将军，您说，她真的是坦然接受这一切了吗？”

“不知道，她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楚彧眼中倒映着篝火的明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