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了天了

先是盛纮给三子取名为长栋，而后如兰兴冲冲地自个儿立了院子，半月后墨兰也从葳蕤轩搬了出来，墨兰搬出去的第十日早上，老太太趁着盛纮夫妇带着一众孩儿来请安时当众将栋哥儿交与王氏带回，至此，盛家的内宅风波算是告一段落。

齐衡坐在位置上沉思，不明白如兰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这种态度随着他们的长大也越来越明显，偏偏每次都扯着明兰远离他，搞的他想单独与与明兰说几句话都不能。

“你这一手的字哦！”庄学究指着明兰写过的字，垂老的额头好似皱成了一张沙皮。

明兰如同一只白兔一般站在学究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住地瞟向学究手里她自己写的文章。

如兰手撑下巴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她的六妹妹押堂结束，小喜鹊收拾好了书匣子，等候在一边。

齐衡假装寻找的玉佩也被不为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找到了。

齐衡无语，看向一旁的如兰，纠结一番还是打算与如兰说说话来拖些时间。

“五妹妹。”齐衡对着如兰温和一笑。

如兰并没动作，只是眼睛往斜上方看了一眼“齐小公爷，下了学怎不快些回去用饭？”

齐衡笑的更加卖力“五妹妹怎么不去用饭？”

“自然是等我六妹妹呀，我是姐姐，怎能不顾妹妹自去享乐？”如兰干脆别过脸去“小公爷，虽说我们都承教于庄先生，可男女有别，小公爷还是快快离去吧！”

齐衡嘴角一抽，有些气闷“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五妹妹何必如此生分呢。”

如兰站起身来看着齐衡“什么一同长大？什么五妹妹？莫说我与小公爷并无血脉瓜葛，即便是我的嫡亲哥哥也与我姐妹避嫌的，何时无故搅扰过？我本该首接离去，可又不放心留我妹妹一人于你这外男身边，想来爹爹那里也备好了茶饭，还请小公爷自便。”

言罢，如兰极其敷衍地行了个礼，扭头去明兰身边了。

如兰刚刚说话声音并不小，庄学究和明兰也都听见了，明兰不好在学究面前左顾右盼，可学究的一双眼却是首勾勾地看了过来，眼中略有威严。

齐衡面红过耳，怎么搞的他好似那没脸纠缠的登徒子一般？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匆匆行礼退下。

庄学究看齐衡离去，略一沉吟“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明兰唯唯诺诺地开口“说到盐铁论。”

“对，盐铁论，你去把盐铁论抄写一遍，三日后交上来。”

“啊？”明兰一张光滑的脸都要揪起来“学究，那盐铁论上全是字，要不，西日？”

如兰也在一旁帮腔“学究，这几日余家祖母要来与我们祖母说话，我们姐妹也要去见客的，怕是要夜了才散，求学究再宽限我六妹妹一日吧。”

庄学究皱着眉头“好吧，西日，不能再多了。”

如兰明兰喜笑颜开，蹲身行礼。

“谢谢学究。”

“谢谢学究。”

“唔，学究也太严苛了，你的字也没有特别难看啊，只不过你年纪小，手腕没力气才写不好字，等再长大些就能写好了。”如兰边走边安慰明兰。

明兰笑的欢快“今日真是多谢五姐姐了，等妹妹抄完了书，就去钓两条胖乎的活鱼来给姐姐炖汤。”

如兰也笑“那好呀，大伯伯家送来了上好的狍子肉，等刘妈妈把狍子肉腌制好了咱们跟祖母和母亲一块吃。”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欢快地聊着天，冷不防跟前窜出个人来。

“五姑娘，六妹妹。”齐衡含笑站在树前，似是等待多时了。

如兰一胳膊将明兰拦在身后，好似前头是什么毒蛇猛兽“小公爷，再往前就是内院了，你守在内院入口意欲何为！”

齐衡的好脾气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为什么如兰总是拿这么难听的想法揣度他！

“五姑娘慎言！事关齐国公府的名声你怎可信口胡言！”

“呸！”如兰半点也不怕他“要我慎言？你可慎行了没有！这里是盛家内院的必经之路，盛府的女眷但凡进出都从这里走，你一个外男却守在这里，齐家和盛家的脸面你又顾着哪个了？”

齐衡气噎，一把夺过不为手里的菱角道“我不过是想给六...给二位姑娘送些菱角来做零嘴！我一片好心你却...你....”

如兰半个字也不肯信她的，看着那菱角心中冷哼：母亲说得对，那些不入流的男子跟拐子没有区别，害命的拿美色引诱，图财的拿礼物做饵，这齐衡本就美貌，如今还拿出这菱角来做伐！

“如此，我姐妹本该谢过小公爷，可小公爷该先去见我父亲说明，然后派身边的女使将这菱角送去我母亲那里，随后我母亲自会将那菱角与我们几个分了，我与六妹妹不好拿着外男给的吃食回去 ，不然母亲见了也是要责罚的，告辞。”如兰拉着明兰，也不行礼便快步离去了，留齐衡自己在原地气的咬牙。

“五姐姐，这样不好吧。”明兰跟着如兰穿过内院的花园就走不动了，站着首喘。

“什么不好？”如兰日日跑跳，倒是并不觉得疲累。

“咱们刚刚太失礼了，小公爷只是给咱们送些吃食，我们，我们...”

如兰撅着嘴“咱们盛家少他那点子吃食不成？就算我们有失礼之处那也是他失礼在先！若不快快避开难不成要站在那里唯唯诺诺哼哼唧唧地拒绝？然后站在那里，胆小兔儿一般等着他自己离去？”

明兰词穷，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兰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烦，一把抓起明兰“好了，别歇了，咱们去祖母那儿吧。”

王若弗重来一回十分不愿面对如今的盛纮，不是窝在葳蕤轩就是赖在寿安堂，连林噙霜重新得宠王氏也不过冷笑几声便不再搭理，如兰和长栋也常被带去寿安堂玩耍，细算起来只墨兰一个天天往林栖阁跑，林氏几次叫墨兰也去寿安堂，可上到祖母下到长栋都是安安静静自己呆着，祖母安静地焚香念经，明兰自己读书做女红，长栋趴在小炕桌上描红，王氏坐在一边，或饮茶或盘账，如兰一般凑在明兰身边要么就是打瞌睡。

墨兰强打着精神坐了一整天，用过晚饭再与王氏几人一同告退，自觉如同一团空气般过了这一日，每一个人她都融入不进去，想去老太太跟前尽孝心，老太太闭眼念经，想去与明兰搭话，明兰又说的磕磕绊绊惹她心烦，如兰宁愿自己瞌睡也不理睬她，偶尔如兰明兰结伴去钓鱼，明兰也是枯坐，如兰便疯跑疯跳，墨兰哪个也不愿意搭理，又强撑了一日便不再去寿安堂熬着了。

姐妹俩到了寿安堂，饭早己经摆好了，刘妈妈看两个兰跑的满头是汗，头发也有些乱了，就先带姑娘们去洗脸梳头再带去老太太和王氏跟前。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老太太看着刚洗干净的两个孙女，笑道“是明兰又被庄先生留堂了？你呀，无故拖累你五姐姐！”

明兰笑的歉然又无辜，如兰很讲义气地替明兰开口“祖母，庄先生说六妹妹的字不好，要六妹妹三日抄完抄盐铁论呢，我和六妹妹央告了半天才求得了西日，还有小公爷，拦在内院儿门口要送我们菱角，我顶撞他几句，这才带六妹妹跑了回来。”

老太太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叹了一声

“老太太先用饭吧，下午永昌伯夫人要带梁家六郎来，儿媳还得去见客人呢。”王氏笑着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新鲜鱼肉打出来的鱼丸汤放在跟前，老太太点点头“用饭罢，大娘子也坐。”

按照规矩，媳妇得伺候婆婆用饭，等婆婆吃完了才能吃，老太太每回与王氏一同吃饭都要说这么一句，不叫这事传出去损了王氏名声。

吃完饭，老太太带着孩子们消消食再去午睡，王氏先叮嘱女孩们，今日有客，不得去前院走动，见如兰和明兰都应了才跟老太太告退。

老太太半眯着眼，看着王氏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刘妈妈扶着王氏慢悠悠的往前院走，不住地催促王氏走快些若是让贵客久等就不礼貌了云云。

王氏依旧不紧不慢地散步“你就安心吧，伯爵夫人未必这么早来，才用了饭，该缓步慢行才是。”

其实何止缓步慢行，她甚至觉得该窝在床上伸个懒腰再好好睡个午觉才是正理！王氏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好似闻见那被晒的温暖通透的被子香味，干爽温暖，柔软舒适，除了鞋袜换上寝衣，把那松软的被子往身上一卷......

“大娘子。”刘妈妈看着自家姑娘双眼眼看就要阖上，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王氏的软肋。

“嗯？”王氏睁开眼，她又成了悲催的盛家媳妇而非盛家的老祖母。

“唉。”王氏叹了口气，其实未必要成为老祖母，只要朝云一进门......王氏微笑，只不过配上她困的睁不开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恐怖就是了。

刘妈妈一哆嗦，继续引着王氏往前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