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笑看着眼前说笑打闹的孩子们，想着要是顾大山也能看到就好了，忽而就伤感起来。
顾如意离得近，将郑氏的变化看在眼里。
她挽上郑氏的手，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说着：“阿娘，吃过早饭，我们就去看看阿爹吧。”
郑氏帮着顾如意捋了下额角的发丝，心中宽慰：“不急，等你看过脚伤再去吧。你阿爹人好，哪怕你将养好了脚再去，也不会怪你。”
她还是心疼女儿受的伤。
顾如意点点头。
围桌吃饭的顾吉祥等人听到这些话，也都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他们都很想阿爹。
阿爹在的时候，总是会在他们受欺负时给他们撑腰。
如今却……
早饭还没吃完，顾家院子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郑芸娘！你个没良心的贱皮子，有了这么大好处不念着给我送来，倒是巴巴地分给些不相干的外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人呢？赶紧给我把猪肉送到我家去，哟，还做了豆腐呢，也一并送去些吧，富贵儿正巧闹着想吃呢。”
尖锐刺耳的话割破了顾家宁静祥和的气氛。
顾如意几姐弟都蹙紧了眉，心中的厌恶都溢到了脸上。
郑氏则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去迎：“阿娘，你来了。”
来人正是顾如意的奶奶刘氏。
刘氏伸手拨开面前的郑氏，将郑氏推了个踉跄：“起开，别碍着我的路。猪肉呢？放哪儿了？”
说着看到面前吃着饭没动的顾吉祥等人，刘氏又骂起来。
“小兔崽子，亲奶奶来了都不睁眼看看，是瞎了还是聋了？还是像顾如意一样傻了？”
顾如意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人人都要来挑战她的底线。
刘氏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下，顺手就想拿起早餐来吃，看到是糠面饼子后又嫌恶地扔了回去。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你穿金戴银也像不了千金小姐，手里捏着猪肉还吃这些，真是不够窝囊的。大山的身体定是这般被你们拖坏了，才会死在战场回不来……”
“阿奶！”顾吉庆大声喝道，胸口起伏不停。
顾吉祥和顾安康赶紧跑到郑氏身边扶着。
刘氏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定了神，朝着顾吉庆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你要死啊？敢吼你亲奶了？你爹拿命换了你回来，就是让你这般对待生他养他的阿娘的吗？”刘氏见顾吉庆泄了气，拍着桌子嚎起来，
“大山呐，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啊，娶个媳妇不孝父母闹着分了家，生的儿女也不敬你的亲娘嘞……”
“阿娘，吉庆没有不敬您的意思，你这般说他不是往他心窝肺管子戳吗？”先前刘氏说她也就罢了，说吉庆不敬，她也紧赶着辩解。
刘氏拍着桌子又要骂，顾如意手腕一翻，将手中的稀粥悉数泼在了她的身上。
“呀，阿奶，衣服脏了，我这就给你擦干净。”
说着，顾如意又拿着抹布往刘氏身上招呼。
刘氏这套衣服是今早刚换的干净衣服，此时被顾如意一通折腾，东一块污渍，西一块水渍，脸都气歪了。
“别擦了，别擦了！你个傻子听不懂话是不是？”
刘氏跳着脚想躲开，却怎么都躲不开顾如意手中的抹布，慌乱间还被抹布擦了两下嘴，实在恶心得她不行。
“不能停的，届时阿奶又该说我们不敬着您了。”顾如意怯生生地说着话。
顾安康看着阿奶脸都绿了，嘴角高高扬起，根本压不下来。
一旁同样在憋笑的顾吉庆拍了他一下，倒是让他收了收笑意。
“行了行了，不用你擦了，不说你了行吧。”刘氏终究妥协。
跟傻子真不能计较，计较到最后气死的是自己。
刘氏躲得老远，自己掸了掸皱成一团的衣服，又伸手扶了散了发丝的头发。
她恶狠狠地看着顾如意，心里想着村里人不是说她不傻了么？这怎么看着还是个傻子呢？
顾如意见她这般眼神，连忙举起抹布故意说着：“阿奶可是还对我不满意，那要不我再给阿奶擦擦干净吧。”
“你别过来！”刘氏连忙拒绝，转头责怪郑氏，“你怎么当娘的？就这么看着这傻丫头发疯？”
顾如意心中鄙夷。
不惧伪君子，就怕升斗民。
这种人说不清道理的，只能以蛮治蛮。
可是碍于他们之间的身份，顾如意不能像打张庭树那般。
只能变着法子戏弄，真是隔靴搔痒。
一点都不痛快！
“阿娘，如意不傻。”郑氏上前一步，挡在所有孩子面前，深吸了口气，
“阿娘，当初大山战死的消息传回，你立马张罗着要跟我们分家，只给我们两间茅草屋不分我们一块田地也就罢了。
只是吉祥的那只银镯子你该还来，那是张家送来的定亲信物，如今两家解了亲，理该还回去。”
顾吉祥担忧地看着郑氏。
阿奶是个只进不出的性子，听到阿娘这般说怕是要闹了。
“什么？你这是伸手找老娘要东西了？天杀的，顾吉祥是我儿大山的种，她的东西就是我儿大山的东西，也就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还？要还你自己还，与我有什么相干？”
刘氏说完，转着眼珠子一想：
“你今日怎的这般有胆子？可是有人给你撑腰了？是谁？村东的刘猎户？老娘早就说你这副模样不像是良家子，大山就是不听。
好啊，大山这才走几个月啊，就勾搭上野男人了。我说呢，我们顾家从未生过傻子，这顾如意瞧着眉眼横竖都不像大山，怕也是你跟别人的种……”
“阿奶慎言！”顾吉庆气得发抖。
若非这人是阿爹的亲娘，他真想将她打一顿扔出门外去！
郑氏脸色涨得通红，捏着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看在大山和几个孩子的面上，我还叫您一声阿娘。可若是您一定要欺人至此，那我就……”
“你就怎样？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吗？我呸，你也就吓唬吓唬我那傻儿子，在我这儿行不通。要死赶紧死，别活着碍我的眼。”
“你……”
郑氏被气得两眼发晕，顾吉祥上前扶住也呛了两句。
“阿奶，当初你说要给我备嫁妆，这才将定亲信物拿去收着。如今亲事没了，嫁妆不用备了，信物有何还不得？”
“亲事是你自己搅没的，跟老娘有什么关系？因着你这件事还让我跟着丢脸了，老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跟我要东西了？
尽是跟着你娘学些不孝不敬的毛病，难怪嫁不出去，我要是张家也得跟你退婚。”
刘氏说这些话，里哪个当奶奶的模样。
即便是村里不相干的人，也讲不出更恶毒的言语了。
顾吉庆捏着拳极力地忍着，顾安康也咬着牙，像一只随时要打架的小狼狗。
他们有身份芥蒂的负担。
顾如意虽然明面上有，但内心里却是没有的。
方才还有点顾忌，是想着也许这老太太是嘴硬心软的人。
如此看来，她就是嘴硬心也硬，没半点怜悯的极品老妇！
顾如意心思一动，上前两步。
刘氏条件反射般地退了两步。
顾如意站定，笑着说：“阿奶来我家是想拿猪肉的是吧？猪肉在后院呢，我带你去。”
顾吉庆几人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猪肉分给她？
昨晚找他们去寻长姐的时候，顾安康被骂得不轻，还被扔出了门。
这样的爷奶三叔，他们宁愿猪肉烂掉，也不想让他们吃上一口！
顾如意背着手朝他们打手势。
顾吉庆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但也拉着其余的人不让他们上前。
刘氏本担心顾如意又来发疯，听完这句话才笑起来：“还是如意丫头懂事，去，给阿奶拿猪肉去。”
顾如意上前挽住刘氏：“阿奶，这猪肉可沉了，我人小，力气也小，我能拿多少呀？还是阿奶跟我一起去，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去。”
“哎哟，好好好。”刘氏看了眼气哼哼的顾吉庆等人，哼了一声，带着得意的笑被顾如意拉着往后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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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