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之蛇吻

“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自二十年前谪仙之乱，仙人如雨落凡间，老剑神一剑断仙路之后，仙凡两隔，武道渐微，尘世间再难见陆地神仙踪迹，甚至曾有大宗师预言，百余年之后能修出剑罡者便可称绝世高手。”

酒楼茶馆中鱼龙混杂，向来是消息流通的最快渠道。

大乾王朝边关杀虎口中一座不起眼的酒馆中，一位灰袍说书老者站在木台上，右手握着一把陈旧的折扇，在台下众人的瞩目中侃侃而谈。

“但江湖浩大，人杰辈出。诸位想必都有耳闻，三年前被评为新剑魁的当朝唯一一位女异姓王，邵芷昀在皇城中一剑开天门，再入仙界。自此有关武道末法时代的传言不攻自破，但诸位可知，三月前西北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说书老者故意止住话头，慢悠悠的拿起茶杯，却发现杯中己空。

“小二，快给老先生倒茶。”听得正入迷的客人们中有人连忙唤小二来添茶。

老者悠哉地喝了口茶，才开口继续讲道：“据传三月前曾有人亲眼见到，苍穹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有仙人的尸体从里面掉落，不知落到了何处！”

“胡说八道，”有少年侠客反驳道：“仙人那是何等人物，谁有这天大的能耐杀仙人？”

“诶，此言差矣，有这等本事的人物虽少，但三年不就刚上去一个？”有背一口大剑的中年魁梧大汉，一口饮尽杯中烈酒，面露追忆，似乎是想起了那人的绝世风华：“天上一天，凡间一年。那位刚上去三天就出了这等事，很难说与其无关呐。再者，诸位可别忘了，那位与二十年前一剑断仙路的老剑神是什么关系，而且有传言称，那仙人心口上插着的，疑似新剑魁的佩剑—干戈......”

台下顿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一门两剑魁在当年本就是江湖上的一桩美谈，更何况先后两代剑魁同样彪悍，一个断了整座江湖的成仙路，一个被整座江湖追杀最后竟率大军犁翻了整座江湖。

但这些神仙事都太过遥不可及，现在这些江湖人最关心的是，如若传言是真的，那可是仙人遗体呀！仙门难入，多少英雄豪杰蹉跎一生也没能触及门槛，如若能从仙人遗体上窥得一丝成仙的奥秘，那就是天大的造化呀！

“那仙人遗体最后落于何处？“有沉不住气的愣头青率先追问。

说书老人摇摇头，“听说最开始是落在了晋阳落雁坡一带，但被闻讯而来的各路武人疯抢，几经易手，现在落在何处，小老儿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仙人遗体不知所踪，但干戈剑的下落，小老儿却是有所耳闻。”说书老人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这弑仙的神剑，如今就在邵芷昀的嫡传弟子——上官婉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酒楼中人心浮动。

对于一个说书的老人怎么会知道这等秘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脑子灵光的都察觉出几分端倪来，但仙缘动人心。除了寥寥几人坐在原地未动，大多数人都乌泱泱的挤出酒馆，向西北去了。而说书老者不知何时己不见踪影。

柜台后，酒馆掌柜表情僵硬地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注意到仅有的几个留下的客人也不见了，顿时痛心疾首地大叫一声，“酒钱还没结呐！“

酒馆不远处一条僻静的小巷内，说书老者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老先生请慢，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说书老者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戴玉佩剑的白面书生从小巷尽头快步走来。

“哈哈，不知公子想要问什么？”

“请问老先生仙人遗体、干戈剑一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事儿公子还是别打听为好。”老者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和他废什么话。老家伙你最好乖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一声大喝突然从小巷另一端响起，老者侧目一看，两个穿着短衫的魁梧大汉堵在巷口，中气十足的喝问声在小巷中带起阵阵回音。

“呵。”说书老者笑脸一收，“过江龙曹坤，下山虎曹莽，呵，真是时无英杰，什么鼠辈都能称龙道虎了！”

“老家伙找死。”曹莽虎目一瞪，两三步冲上前去，如一头下山猛虎般带起一股劲风，沙包大的拳头首击老者胸口。

老者冷眼看着打来的拳头，诡异的笑了。

半刻钟后，说书老者哼着小曲，背着手从小巷里溜达出来，而书生和大汉三人却再没有出来过。

红日西坠，天色昏暗。

暮色中，一人一马沿着小路缓缓向西北方向行去。马是一匹骨瘦如柴的枣红马，垂首而行，无精打采，骑马的是一位戴着斗笠的蓝袍女子。应是连日风餐露宿，袍子上有多处黑色的污渍，还有几处破损，女子在马上坐的笔首，贴身的蓝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女子右手拉着缰绳，却不控马，只是信马由缰的由着马儿往前走，左手握着一把长剑，乌木剑鞘，剑柄用蓝色布条缠着。

“现在大半个江湖都在找你，你还怎么悠闲。”少年的声音突兀地从天上传来。

话音未落，身穿青色短衫的俊俏少年从天上飘落而下，接着一只比寻常雕大了一倍的白雕在二人头顶盘旋两圈，最后落在蓝袍女子肩上。

“他们找他们的，干我何事。”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磁性，给人一种万事不惊的淡定从容。

“你就不躲一躲？”少年说着话就要拉枣红马的缰绳，哪知看似干瘦的枣红马双目一瞪，一甩头，竟把少年带着跌了三步。惹得少年一阵暗骂：“喂不熟的白眼马。”

“他们找到又能如何？躲什么。”

“现在江湖上都在传，三月前天上掉下来一具仙人尸体，心口上插着主人的佩剑，是真的吗？”少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道。

“不是，是脑袋上。”蓝袍女子纠正道。

少年一愣，接着激动的满脸通红，“你亲眼看到主人飞剑杀仙人了吗？”

“不曾。”女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少年的神色迅速萎靡下去，又随口一问，“那你抢到仙尸了吗？”

“我又不吃狗肉，抢他做什么？”女子一脸嫌弃，似乎当时面对的不是成仙的机缘，而是一锅难吃的狗肉。“但我取回了先生的剑。”

“真的？”少年再度振奋起来，显然也觉得仙尸不及一把剑重要。

“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的叛家之犬，也妄想反咬主人一口？”二十年前，一名红衣女子站在天门前厉声痛骂，门后无一人应声。二十年后，又有一名女子同样视仙人如刍狗。

“剑回来也好。”看着女子手中造型寒酸的长剑，少年眼中渐渐湿润，转而又咬牙道：“主人一走，一个个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这次干戈剑在你手上的消息传播如此之快，分明是有人故意要把你推到风头浪尖上。”

“怕是有人想重演先生当年之事。”女子看了眼东方，冷笑一声，“想得倒美。”

暮色渐深，两人一马渐行渐远，荒草丛生的小路上，回荡着少年一刻不停的说话声和女子偶尔的回应。

“这次连一些隐世宗门的老怪物都出山了，发疯似的寻找尸体……”

“嗯。”

“我觉得仙界可能真让主人平了，不然那帮老不死也不能发疯……”

“嗯。”

“还有……”

“青雀。”女子唤道。

“怎么了？”

“你现在自由了，不必跟着我了。”

“……”

“离了你，我哪都不习惯。”少年红着脸说着近乎告白的话。

习习晚风中，女子摘下斗笠，露出曾令大乾年轻帝王惊艳，被胭脂榜评为榜眼的容颜，登时连夜色都明亮了几分。

此时这位胭脂榜榜眼面色微红，唇角扬起一丝抑制不住的笑容，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贫嘴。”女子笑骂一句，又鬼使神差地问：“你觉得我与先生，谁更美？”

“当年你在胭脂榜上的评语不是己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少年额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回答。

女子和先生相差七岁，先生十六岁登胭脂榜首，蝉联十年，女子十八岁成为胭脂榜榜眼，在先生之下，被评榜者称为“不输甄氏女”。

“算你会说话。”女子满意的笑道：“此言最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