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仙

“方老板，这幅画就更加不行了，你看，脸都瞧不清楚呢？这让人怎么看得出长的好看不好看？有没有和以前差不多的？”

暗中欣赏归欣赏，这两幅画里头的韵味却不应该是她一个看着就大字不认得几个的穷人家小子能品味得出的。当下，洛北北故意假装一点都看不懂地皱起了眉头，眼睛也随即离开画卷，东张西望起来。

“这叫意境，意境你懂吗？哎，我说你这个小兄弟啊，真是牛嚼牡丹，半点眼光都没有，你那位姐姐怎会派你来买画呢？如此极品的佳作你居然毫不识货……唉唉唉……”被她这么一评价，方老秀才差点就要跳了起来，几乎要捶胸顿足，“我告诉你，这两幅画各有千秋，你要是带回去，你姐姐保准十分喜欢。”

“方老板，您每回都说保准喜欢，可我姐姐说那么多画里头，根本就没几幅能入眼的，偏偏你又不给退，你知不知道，那些画差不多都被用来引火烧饭了？可怜我替姐姐心疼的……”洛北北真心地露出了十分心疼的表情。

那些画虽然不怎么入流，可好歹也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的呀，居然就那么烧了！

偏偏那都是人家花妖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而她也绝对不想招惹发脾气中的花妖，因此每回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们化成了灰烬。

见她一口戳破自己的保证，方老秀才的脸上也有些尴尬。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读了那么多书又做了多年的生意，一张嘴更是早就炼成了一朵莲花，何况今日是确实对这两幅画有着十分的信心，当下耐下性子好生推销。

“算了，小兄弟毕竟年幼，又不曾读书，眼光难免俗了点，也怨不得你，不过今日这两幅画确实和以往的大不一样。你先来仔细再瞧瞧这幅山水，看见这下头的落款了吗？修竹先生，这可是京都的名家啊。他的画莫说是在我们这个小地方难得一见，就是在京城，也鲜有大作出售的，要不是我知道你姐姐眼光高，寻常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特特地地请京里的好友为我求来，你小子根本就没这等眼福呢！还有这一副，虽不是出自什么名师，可你看此男子的容貌气势，如此器宇轩昂龙章凤姿王者风范，绝对世所罕见，再无第二人可以匹敌。”

“我听懂了，你说来说去，这两幅画就一个字。”

“不错，这两幅画就一个字，好！”方老秀才以为她终于开了窍，顿时眉开眼笑。

“不，是贵！”

“……”方老秀才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好几秒后才闭着眼睛猛地捶了一下桌子，一副老夫实在不想再跟你多说话的愤愤样。

“方老板，你捶桌子做什么，手不疼吗？”洛北北见好就收，装着傻转开话题。

毕竟这两幅画确实相当不错，花妖估计都会喜欢，她不能把方老板真的惹毛了不卖给她，不然回去之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想起泼辣艳娆拧耳朵的功力，洛北北不由暗自打了个寒颤。

“不疼！”方老秀才板着脸，咧了咧嘴，把捶桌的手背到身后使劲抖了抖，然后干咳了两声，主动让了步，“好吧，你说的对，这两幅画确实贵，但也确实好……不过和你说再多你也听不懂，这样吧，为了证实老夫所言不虚，老夫今日就格外破一次例，这画你先买回去，倘若你姐姐看了不满意，老夫宁可全款退还。”

“这样啊……”洛北北好像有点不相信。

方老秀才顿时急了：“怎么，你在我这里买了这么多次的画，连这点都不相信老夫？老夫的铺子还开在这里呢，岂能空口白话砸自己的招牌？”

“相信相信，大不了我就多跑一趟，”洛北北忙道，“那这两幅画一共多少钱？”

方老秀才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

洛北北抽了抽嘴：“多……多少？”

“看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一口价，两百两。”

洛北北拔腿就走。

刚走一步，就被方老秀才给捉住了手臂：“哎哎……别走啊！”

“我买不起。”洛北北老老实实地道，“虽然您说的很好听，可我还是买不起，既然这两幅画都这么好，您还是卖给别人吧。”

“哎，你这小兄弟，怎么就这么蒙味无知油盐不进呢？”方老秀才捶胸道，仿佛秀才遇上了兵，有理也讲不清，简首都快郁闷到顶了。

“我油盐都进的，今天还买了许多呢！”

“噗……”方老秀才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却只能挣扎着拉住她，“那你能出多少？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价钱太低了，我可绝对不卖的。”

“那我不说了。”洛北北又要拔腿。

方老秀才忙再次拉住她：“说说，说了我也不会骂你。”

洛北北假装想了想，掏出了卖胭脂水粉得的银子，当着他的面数了数，然后给他看：“就这么多，而且我要是全给你了，没有跑腿费不说，万一姐姐不喜欢，我非得没好日子过不可，说不定她还要我赔钱呢？”

方老秀才抽了抽嘴：“你这是一下子就给我砍了一半啊！”

“不是一百两，是九十五两……”洛北北收起五两，“这是我的跑腿费，绝对不能少。”

方老秀才被她弄的实在没有脾气，仰天长叹了一声：“算了算了，九十五两就九十五两。”

咦，这次居然这么爽快？难道这两幅画有什么蹊跷不成？

洛北北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桌上的画，眼睛暗垂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方老秀才顿时变了脸色：“小兄弟，你可不厚道啊，我是瞧在那位姐姐是个知音的份上，才破例拿出了这两幅上等的佳品，还主动给了你这么大的优惠，你却还要跟我拿乔，这可太过了啊！你以后还想不想在我这里买画了？”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这两幅画上的人都是谁？回头姐姐问起，我也好回答。”

方老秀才面色又变：“你姐姐不是向来不管画上的人是谁吗？”

“那是因为以前的姐姐都没看上眼啊，”洛北北注意到他明显不对的神色，心中也添了几分狐疑，口中则自然地解释，“现在你这两幅画卖这么贵，也许我姐姐就会问了呢？”

“这样啊……”方老秀才含含糊糊地道，“这个白衣男子，听说是修竹大师拜访名山时途中偶见的一位男子，只是萍水相逢，并不知名氏。至于……这个玄衣男子么？是我无意中见到的一个人，想到你姐姐也许会喜欢这一种类型，就随手画下了，也不知来历姓名。”

“真的都没来历？”洛北北狐疑地看着他。

“自然是真的，哎哎，你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再问七问八地质疑我的好心，我就不卖了啊！”方老秀才赶紧卷起那玄衣男子的画像，作势欲把画收回去，心中其实虚的很。

山水画他无所谓洛北北买不买，虽然确实所谓的大师根本还只是个无名之辈而己，可画作本身十分出色，总有人会喜欢的，关键是另一幅今日才画的人像十分难以处理。

只因那画中的男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绝对不能惹的那种，若是对方知道他私自绘了画像，恐怕他这小命都不能保，更别提还敢悬挂出来售卖，最好还是乖乖滴销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偏偏这幅画作是他毕生以来前所未有的佳作，其状态之佳，过程之一气呵成，就连自己事后都深感惊奇，这样的状态恐怕毕生都难以再现，一想到如此超水平发挥的作品只能毁去他就心疼地比整个铺子都被烧了还厉害。若这画只能偷偷藏着自己欣赏同样也不是滋味，就好像他的婆姨好不容易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偏偏不敢昭告天下他老方总算有后了，还只能假装是戴了绿帽生的野种不敢声张，简首憋屈的没法形容。

所以，其实，今天画好这画之后，他就一首在发愁该怎么处理这幅画，最好是能偷偷卖给买了画之后绝对不会声张的客人，可洛北北正好就是这么一位令他无需担心的客人。

“好吧，买就买吧。”想想在这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而且画确实好，洛北北心中虽然有疑虑，但她年纪尚轻，再机灵也有个度，当下也没有再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