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花开

小月铺好床，坐到她对面，面色郑重。

“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让我先说。”小月抢白，“我最羡慕三姨娘那一身的好功夫，听说她十几岁就跟着父亲一起押镖，父女两人并肩作战，才打出了青龙镖局响当当的名头，真是女中豪杰。”

小月说的是林珮瑶的三姨娘朱青玉，父亲的第三个妾室。她生情豪爽，未出阁时随父亲抛头露面，押送货物。

因机缘巧合，救了遇到匪徒的林宗耀，被他看上，或许是见惯了江湖草莽，被林父看上去还算斯文儒雅的外表骗了，她也不计较是做小，竟答应下来。

她过门后林珮瑶很是别扭，既替母亲难过，又生父亲的气，因此有些厌恶她。

不过朱青玉和佛口蛇心的杨氏不同，她豁达开朗，非但不和林母争宠，反而礼敬有加，时间一长，林珮瑶慢慢接受了她，两人亲密起来。

林珮瑶最初这三拳两脚便是跟朱青玉学的。

后来林母病故，朱青玉不小心冲撞了怀有身孕的杨姨娘，致其流产，又不知错赔罪，失了父亲的欢心，才让杨氏上了位，成了继室。

对此，朱青玉似乎也不甚在意，有时候林珮瑶觉得，她连父亲的宠爱都不甚在意。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朱姨娘？”林珮瑶警惕。

小月往前一凑，循循善诱：“你想啊，要是当初朱姨娘没有给咱们家押运，怎么会被老爷一眼看中收了房，没有她，你哪里有机会学这一身好功夫呢？”

林珮瑶知道小月另有目的：“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想怎么样就首接了当讲出来，这样让我听着费力气。再者，也不只有朱姨娘教我。”

小月嘻嘻一笑，接着说道：“那我就首说啊，如今咱们闯荡江湖，西海为家，这为人处事就得依着江湖规矩来。

“”这江湖上说了，是遇事不能忍，无理抢三分，得理不饶人……”

“这是江湖规矩还是小月你的规矩？你可否不要再张口闭口江湖规矩？我听得头痛。”

“我的规矩就是江湖上的规矩。”小月晃着林珮瑶的手臂，“姑娘，你不能看着我受欺负不管，今天这受的气我咽不下去，我要报仇。”

“找人拼命？”

“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正面硬刚不知是拼命还是送命，所以小月说她有更好的报仇方法。等了许久也不见林珮瑶好奇询问。

“我打算等到后半夜大家伙都睡了，去把他的马偷走，我让他猖狂。姑娘你看如何？”

“我反对。”

“反对无用。”小月态度坚决。

“你说得倒轻松，偷一匹活生生的大马谈何容易，你又不会骑。”

“姑娘你不要一上来就泼我冷水成不成？我自然知道初次偷鸡摸狗不容易，可本事就是靠练的嘛，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凡事总有第一次。”

“你自己都说的这么难听了，还想真做女飞贼吗？”

“一句话，干不干？”

“不能这样干。”

“姑娘！”

“亲娘也不行。”

“你不行，那我自己来。”小月赌气。

林珮瑶慌忙拉住小月：“你莫要发疯了，咱们二人现在出门在外，你这冲脾气须得收敛一下，这不是在内宅和那姓杨的母女斗，翻出花来也是在内宅。你现在招惹一个人是我们两人应对，你招惹十个人还是我们两人。”

见小月听进去了，她才又接着说下去：

“小月，咱凭心而论，人家没有得罪你。”

“他的马踢我……”

“你先扯马尾上的毛。”

“他看不起我……”

“是看不上你！那不是他没有眼光吗？”

“可是他非要跟着我，恶心我。”

“那是巧合，他先来的。”

一番话说下来，小月眼珠转个不停。

林珮瑶最后说了句小月不爱听的话：“是你自己揪着不放过，人家根本不想搭理咱们，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不许你再寻仇，”

小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本来己经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被林珮瑶当面指出祸是她闯的，她脸面上过不去，斗志昂扬起来。

“那谁说浅仇小恨就要忍气吞声的？我就是那个不肯吃亏的人。他不是看不上我吗？你去买棺材，我找他拼命去。”

看透了小月的虚张声势，林珮瑶淡定的啜了一口茶，问：“那这棺材是买给谁的？”

“那我也打不过他，你又不肯帮忙。”小月捶胸顿足。“我还是得智取，姑娘快帮我想想主意。”

“你为何非要和人家过不去？”

小月想了想，说：“大抵是因为他看不上我，又长得好看，我因爱生恨了。”

林珮瑶笑了：“这事因马而起，你不如给店主许些好处，想办法把他的马藏起来，说不准他会急得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小月想了想，双掌一击：“姑娘不亏是读过书的人，这脑子就是好用。”

林珮瑶脸上一红，书上怎会教这些。

她这些天一首心绪郁结，陪小月这样闹腾一番可以找些乐趣，左右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如此一来，是否可以与他多说上几句话？

“那咱们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后半夜你就起床去偷马。”小月开始安排。

“你结的仇家，为何让我去偷马？我不在行。”

“你出的主意得你上啊，姑娘，你不是经常说给你黑漆漆的生活带来了阳光，我帮你一起斗继母，你还不能帮我偷个马？”

“让我去偷马，你做什么？”

“我睡一觉啊！”小月的风格是一贯的不要脸。

“你的棺材我始终是要准备的。”

深夜，两个身影晃到后院，闪到马棚边。林珮瑶一眼就认出那匹通体如雪的白马。

她紧张的向西处张望，生怕真的被当成偷马贼。小月伸手想去解马绳，白马后蹄一动，小月吓得一个激凌抱住林珮瑶。

林珮瑶自己都怕得不行，哪里经得住小月这样一惊一咋，转身就往回跑，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

“不偷马了？”莫永翾抓住她的胳膊。

“不偷了，不偷了，万一被抓住我就真成了……”林珮瑶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对方的脸，一张很好看的脸。

莫永轩料想这两个姑娘一定会生些事端，是以一首暗暗留心，见她二人偷偷溜到后院，悄悄跟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