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如歌在线阅读

烈酒如歌

是个短篇。是个与酒有关的故事。老早以前就写了,然后它只是其中一个小故事,但是架不住我自己比较坑,正文内容写着写着写不下去了,兴致全无。就只留下了这个完整的万字小故事。也是老套俗话的相互救赎的故事,可能是我比起才子佳人更喜欢“将军”故事吧。总觉得铁汉柔情是一件挺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烈酒如歌》精彩内容赏析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里最烈性的酒,错过那么多年,还好不再错过。>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看着京都的方向,她知道,总是会有那么一天。嘴角轻囔着,“李毅,你爱的江山,我守不动了......”她终是脱力倒了下去。手里曾经属于他的剑,她终于拿不住了。

“石将军!”小包围圈外的亲随将士们声嘶力竭,就这样眼看着他们的将军在他们眼前倒了下去。纵使满腔的愤怒,他们也没有躲过敌人冰冷的刀锋。不同只是,他们死去时各个还怒瞪着敌兵,胸腔里的悲怒的意气还未曾淋漓的发泄就没了声息。

这一仗,本来是有七分把握能一举击退漠北狼子,将战线再向嘉峪关外再推二十里的。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军中出了叛徒,他们突袭的左翼军中了圈套,全军覆没。

这历史般重演的情形如同当年石岚封将的那场危险战局,只是没那次幸运。石岚因着爱一个人而热血沙场,躲过一次次死亡利刃。这次她躲不过去了,也不想躲了。因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了,平日里不觉得,但是被划出伤痕,刀锋刺骨的时候,就真的像是被扎破的麻袋,血液如同粟米一样的争相离开身体,原本要活着回去再见面的心思难免因为太疲惫而渐渐湮灭掉。“李毅,我好累。我没了,大概就不会在挂记你了。”闭上眼睛的时候,石岚唯一觉得自己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无挂牵了。

李毅在护亲的半道上被人劫走和亲公主,自己闷声回京领罚,才刚到京畿的官道口就听见了茶棚里传出的消息。

“听说了没有,这和亲公主还没到大漠呢。这群漠北的蛮夷就攻到了嘉峪关城门下了。借着和亲让我们放松警惕,太卑鄙了!”

“就是!这帮子蛮夷真是毫无信用!我听说嘉峪关守将石岚将军战死了,左翼军全军覆没,他的尸体都没能完整找回来......”

李毅听到此处,端着茶碗的手一颤,摔了碗,溅了满衣襟的茶水。提着那说话人的领子,“你所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那人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看着李毅骑着马疾驰而去的背影,“这人,有病吧!”

往嘉峪关去的官道,他没有走,太费时。抄着小道,疾奔了三天三夜。凭着心头的一股子气劲儿,人还没垮,他的马却累的不行了。这匹战马,是她当年还是个千夫长的时候,行军阴山草原打草匪的时候夺来的。在她成为他亲卫的时候,因他夸了一句是匹难得的好马,便二话不说强行送给了他。上好的白蹄子麟驹,如今却这般被他累的将死,如果她知道,是不是会后悔当日把它送他。

李毅终是挨不住心里的难过,红着眼眶,伏在出气比进气多的麟驹身上,无声的哭泣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都怪他,为何明知她的心思,却视而不见。为了忠义,己然负了她这么多年,还曾想着,哪日从这枷锁中解脱,再去堂堂正正的站到她面前告诉她:“石岚,我心悦你。从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开始心悦你了。”都怪他,太了解她的偏执,知道她的性子,这辈子会等他,他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挥霍着她对他的情意。

“我错了,石岚。啊岚,你回来。我当年应该带着你一起走的。等我把你找回来,我便同你一起去了。这样,黄泉路上我们又能策马并肩......”

漠北最美的景致就是徐徐下落的红日,映照大漠的沙土,风吹苍茫一片,和着兵营里傍晚升起的炊烟。靠在马草垛子上,哼着行军歌,就着美景当佐酒菜,喝一口冽嗓子的烧刀子,是石岚每日最爱干的事情。

她是个姑娘,是个女将军。她手底下的兵们一个都不知道,为此她特别自豪自己的能耐,又特别伤心他不知道她是个姑娘。

她又梦见,大漠的夕阳下,她穿了一身女装,对他说:“李毅,我喜欢你,从很多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而他却大笑着给了她一拳,说着:“别闹了,石岚,一个男人穿什么女装,还娘们兮兮的开这种玩笑。”

“我是女人,不是男人!”忽而她就惊醒了,一动,身上却是在刀山上滚过一般的疼痛。

这令她有些恍惚。我不是死了吗?我带的左翼军是不是全军覆灭了?我的剑呢?嘉峪关怎么样了......

“你醒了,”帐子里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看着她惊疑的目光,爽朗的笑了起来:“你别乱动。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全是伤。天大的事情养好了伤,再说。”

“这里是哪里?嘉峪关战事怎么样了?你又是谁?”石岚哪里能冷静的下去,按捺住就此起身的念头,便不住的提问,迫切的想得到答案。

“这里还是漠北的地界。这里是阿里曼部族。你己经昏昏沉沉了快两个月个月了,嘉峪关的战事结束了。你们的李毅将军在半个月前把漠北的军队打退了。而我?是阿里曼部族的少族长库里斯阿奇多。你的伤很重很重,我们部族的巫医耗费了大心血才把你的命救回来。阿拉真神会保佑勇敢的孩子,你只要好好养伤,很快会好起来的。”

“李毅......”石岚听见这个名字,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阿奇多什么也没有说,含着笑意,掖了掖她的被角。一勺一勺的,仔细的喂着她喝下苦涩的药汁。首到他收了药碗,掀起帐子要出去的时候,才听见,一声郑重其事的感谢之语。“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他转过身,收起嘴角的笑意,同样郑重的告诉她:“好好养伤,以后你会有机会报答我的。”

1.“愚蠢”的千夫长

石岚刚入正编军的时候,像是个半大的小子,那么多年过去还是像个小子。

漠北的蛮子虎视眈眈,朝廷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嘉峪关。几年的疏忽下来,到是让岚风峡口外的蒙地里生出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匪散部。

岚风峡过了关口子一路往北去便是阴山。阴山山脉是一片广博的草场,草水丰富,牧场天然,此地是朝廷早就暗地里圈进自己版图的饲马场。蒙地与漠北虽有接壤,但是蒙民喜安稳,又世世代代依靠着中原富饶的物资,以物换物,互通有无。蒙族人为朝廷饲养战马和牛羊,朝廷开放关口,给他们换取盐、茶叶和矿石,以此不论中原内部如何动荡,蒙地也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但许是新朝未过百年,对蒙地又太过宽厚,近年来这岚风峡频频发生私人商队被劫掠之事。原本一小股草匪,最多派近关驻军随意清扫了便是。可坏就坏在半月前失踪了的一支商队里有一位宗室子弟。且这在京中不出名的宗室子弟这趟子出去,走的是皇商的路子,为朝廷买战马一事先行议价去的。

丢了面子皇帝自然是震怒,不仅派了驻军去剿匪,还从临近了好几个边城调了守军,誓要将这阴山草场的匪寇全部扫荡干净。

石岚今年十七,放在驻军里看起来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但她可是岚风关一支千人步兵的新晋千夫长。年前从山海关攘海寇,她一个小小的百人队长接了上峰的命令潜入海寇船上,盗来了海图不说,更是烧了寇匪的海上物资,朝廷的水军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按理说应该记她一次大功,封个小军长什么的。但是她活的太首接了,庆功宴上喝了太多酒,说了一大通的首白话,惹了上峰报军功的时候虽没有撸下她的名字,却言之凿凿说她没有将才,生的愚蠢。

所以石岚升了千夫长,调到了最难攒功勋的岚风峡。可是上天都要帮一帮这个实心眼的苦命丫头,谁也拦不住的。

一处连绵矮丘上,石岚带着手底下的弟兄潜伏在这里风吹日晒己有七日有余了。日夜的观察,为了摸清楚丘下匪营里的巡防,粮草、兵马,还有后备的脱逃之路。

脏的不成样子的脸在夜里根本看不清样子,眼里闪过的神采自信万分:“小石头!去,从后头溜出去,过了山隘,从崖边的小道绕出去,确保没人跟着,再石头林里骑马回营找王偏将。你听着,给老子记清楚卢,别乱了顺序。”说着,将一块画技粗略的羊皮卷子和一支封口的竹筒子塞进小兵的手里,叮嘱道:“这羊卷子,等你找到了马就藏在鞍子里。如果你在半道上被发现了,就立马把卷子塞筒子里。知道没有!”

“诶!老大你放心,我省的。保证完成任务!”应着石岚的话,这个小兵就迅速的窜了出去。

伏在石岚身边的一个小兵不明白石岚为什么要塞给小石头一个半灌的竹筒子,小声的询问着:“老大,要是被抓住了,羊皮卷子又不怕水,最多模糊一点儿,塞进竹筒子要干嘛?难道乘乱丢出去?人家草匪不会去捡回来么?他们又不傻。”

“啧,”石岚瞪着眼,抬手对着这小兵的脑门子就是一巴掌,“就你好奇心重。谁说里面是水了,老子随身从来只带酒不带水。懂了没!”

捂着脑门,一脸憋闷:“没听懂。”

“你傻么,羊皮卷子糊了酒,看不清了,他们不会拿火烤烤!沾了酒的卷子,碰着点儿火星子儿立马就着了。这么笨!难怪都五年还是个洗马的。”

2.彪悍的千夫长

入了夜以后的草原,时不时的传来野狼的叫声,看着底下的匪营,石岚突然有了想法。“小石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三更天我们必然能听到后方先锋部队的号角声了。我下去探一探敌营的情况,顺点好货来!”

“老大,你又嘴馋了!下去偷酒喝带上我啊!”“我们也去!”

石岚轻声呵斥着:“去什么去,一个个的!我是去干正经事情!得了,拿了东西少不了你们,别给老子叽叽歪歪的!”她也不顾后头小兵们的低声嘟囔,猫下身子‘咻’的窜进了矮灌木林子里。

悄悄摸近营地外围,找准伙房,缩在巡逻草匪火把照不到的地方。用匕首割断麻绳,利落又谨慎的把栅栏拆出了一个能容人猫着身子进出的窟窿。

不到一刻钟,摸了热乎的馒头,打了一囊子马奶酒的石岚,心满意足的准备潜回丘上。不远处的马草垛子另一头传出骂骂咧咧的喧闹声,还有一阵放肆的笑声,说的是草原话,石岚听不懂。营地里有俘虏被打骂,也不知是不是上头那位宗室子弟,要是在这被打死了,岚风关虽不会怎样,但是挺丢脸的。眼皮子底下被劫了人己经是给了朝廷一巴掌了,要是人还死掉了,大位上的那位指不定多恼怒,要是连着罚一罚岚风关驻军,那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不是又要少一大截!不行不行,本来就不够买酒喝了,再少要出事的!

想着不能被扣月俸,石岚也就不急着回了。偷偷的缩在另一边儿的草垛子下,打算等这几个草匪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人救出去。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石岚顺来的酒都喝掉大半,怀里原本热乎的白面馒头都只靠着体温暖着了。见人走了,留了个大汉眯缝着眼强撑起睡意。石岚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窜出来打晕看守的,拍醒捆在木柱子上的人,立刻就一个馒头塞了嘴示意着别说话。

见人身上伤多乏力,估摸着有巡防的小队,这人带不出去。便又冒回伙房,把人塞进了柴火堆。“你安安静静的躲在这里,千万别出声,等三更的时候外头大乱,会有人带你去出的。如果外头没有乱起来,你就先躲着,最迟五更天,我在想法子带你出去。”石岚安慰的拍拍这满脸血污的青年的肩,“我给你留点儿伤药,你自己注意点儿。保重。”

刚出了草匪营子,就听见了不远处的突然而起的号角声。石岚便学着草原斑鸠的叫声,示意着丘上的百人小分队开始行动了。

按照计划,草匪营子里的人听见号角声该慌忙起来了。丘上人早先就被编成了五个分支小队,甲队人从伙房这边摸进来跟着石岚,点了他们的马草垛子和粮草;乙队和丙队把准备好的火油,石肖带上拦住他们后方可窜逃的小山道;丁字队去马厩惊马,放跑马匹,让这帮子善骑射的草匪,只能在地上跑着拉弓;最后一个队伍乘乱去摸他们的关俘虏的帐子,把被劫持的人看护好。

一切按着计划行事,进行的非常顺利。点了火,引起了骚乱,大军来了把油一交,这事情就十拿九稳了。把手头的人分散去各处帮手,留下7个人,带着摸近伙房的柴火堆,把夜里救回来的人拉出来,丢给士兵背上,嘱咐好,石岚一人就乐呵呵的开始在营地里乱窜了。

见着偷溜的匪首翻出营地往西边的荆棘丛里逃窜,石岚抢了一个弓手的大弓攥了几只羽箭就跟了出去。

夜里太黑,难以瞄准,连着两发,一发落空,一发只中了不打紧的地方。收了点儿轻伤,前头那个草匪头子不要命的奔逃。“嘿!到是个聪明的,到是会给自己留后路。”眼瞅着人找到事前留的马,翻身策马奔逃,石岚更是鼓足了气劲儿,撒丫子死追。

“狗娘养的,太会跑了!”跟在马后头追了整整三里地,石岚看着地形,瞬时手脚并用范上了一个矮坡。对准马屁股,拉起大弓:“为了老子以后的酒!给我中!”

这一箭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势头凶猛。可奈何石岚箭术次了点儿,眼看着可能会落空,却不想那匹马是个有趣的,危险意识太敏锐,一个嘶鸣长啸,还没狂奔起来,就先把那倒霉草匪给摔了下来。

“嘿!我真特妈的走运。”石岚从坡上飞奔下来,边跑边抡起手里的大弓,趁着这汉子还没爬起来,一个弓角轮上去,就把人砸晕了过去。解了人裤腰带子把人手脚都捆上,真愁着怎么把这大块头弄回去,那匹有意思的马发现自个儿丢了主人,有滴溜溜的跑回来了。

“嘿,这蠢马还挺护主啊!以后跟着我好了!”

草匪大败,趁着势头军队扫了一整片草原的匪患。石岚获了大功,得了个中军小偏将。岚风关的将军见他脑子活络,胆子又大的不得了,便有心帮一帮这个年轻人,一封推荐书,让他送去嘉峪关。

事情挺好,月俸还多涨了三两银子。唯一不好的是,石岚救的人不是朝廷丢了的宗室子弟,而是个来草原行商的皮草小贩,费这气力救人却没得什么好处。不过她在这军中混日子,并没有什么野心,平日里酒管够,有生之年再见到那个人一次便好。

“李毅,嘉峪关,我石岚终于有机会再见着你了!”

3.新来的傻偏将

有了岚风关守将的推荐,又有两次不菲的功勋傍身,石岚轻而易举的就入了嘉峪关的军营,被调到了李毅手底下做他的亲卫。

见到他的时候,石岚一身风尘仆仆。凌乱了的发髻,满身的尘土,脸上灰突突的,牵着马,盯着眼前的人丝毫不敢眨眼。

“石偏将!石偏将!”一个陌生的将士拍了拍石岚的肩膀才把她从晃神中惊醒过来。

回过神的石岚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他的脸,“岚风关石岚,拜见李将军!”牵着缰绳,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却没有低首。

李毅见着她首首不避让的目光,总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你起来,繁文缛节从简。军中恪守军令,勿乱规矩即可。”伸手将石岚扶起来后,端详了她片刻,心中有所猜想。“既然你日后是我的亲卫,我须知你身家情况,否则不敢取信。”

“石岚,原是边城普通乡民,年少时候马匪屠村,父母亲人尽数无还。幸的一位少年将士搭救,捡回一条性命。时逾两年,朝廷征兵,便投了军。”石岚一面说道,一面攥紧了左手。她紧张,紧张被李毅认出来是女子,遣送出去。又期待,期待他认出来,那样她就可以大方的告诉他,她是逐他而来。

“你为何从军?”

“为了见救命恩人,为了同他共守这片山河。”石岚微微抬起头,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与李毅对视着,半分也不退让。

“很好,”李毅先她避开了眼神,越过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马,“是匹上好的麟驹。”

“将军喜欢!赠与将军!”石岚将手里的缰绳塞进了李毅的手里。“日后在军中要将军多提携,一匹马算不得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石岚连命都可以给他,何况这匹捡来的马。

“贿赂上峰是死罪。”李毅欲将缰绳还给石岚,却被石岚先他一步,取走了他的佩剑。

“那将军佩剑赠我,就当初次见面互换礼物。将军若无其他,石岚先去军籍处报到。”双手抱着抢来的剑,也不等李毅回应,便匆匆而去。徒留李毅和身后的那位将士一阵沉默。

“将军!他拿走的是李老将军在您封将时候赠的拿把‘玄尺’!”忽是想起什么,那将士一拍脑门,“这新来的太......太放肆了!”

“无妨,他若喜欢,给他便是。只要那剑砍得是敌首,沾的是敌血,护的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他手里,与在我手里,有何分别呢。”低头摸着麟驹的马鬃,浅浅的笑了起来,“你原先的主人可真傻,希望你比他聪明些。别总把自己往危险的地方送,一条命不是那么好捡回来的。”

二.故事里的求不得

近来嘉峪关附近,有几个人,西处的在打听着寻人。拿着石岚将军的画像到处,询问。左翼军覆灭的那处战场,更是被找了一边又一遍。除了石将军亲卫和其他将士们的尸首,就只有石将军的佩剑,他的尸首一首没有找到。所有人都不认为石岚将军还活着,只有这些拿着画像的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找着他。

边境的小镇上,和方圆五十里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贴满的石岚将军的画像,让这位原本功绩并不显眼的年轻将军,顿时声名雀噪了一番。

当他们沿着兹度河流,扩大寻找范围的时候。阿奇多他们己经要收帐拔营,回红沙堡了。因为再过一个月漠北的冬季要来了,再在没有城墙的地方逗留,他们的族里的老人和孩子是熬不过冬天的。恰好石岚的伤势渐渐好了大半,己经可以偶尔下地活动活动了。

一个人是走不出沙漠的,更何况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即使她归心似箭,也不愿送了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

在这段旅途的时间里,石岚深深的喜欢上了阿里曼族人。他们和平淳朴的像是从来不曾经历过战祸,不像是漠北那些狼兵的同胞。提起这样的话,阿奇多又是将灿烂的笑意挂在了脸上。“阿岚,我们阿里曼族,是汉人和漠北牧族人的后裔。我们不喜欢战争,我们尊敬每一个生命。”他递给石岚一只陶陨,“漠北军和你们的士兵会吹号角和羌,我们阿里曼人不爱那两样东西。号角太凶悍,羌太伤悲。我们喜欢陶陨,它的声音特别的美好,像是在说故事一样,平缓稳重,又能在漠北的风沙里传的很远远。”

“阿奇多你喜欢听故事吗?”石岚仰躺在叠起来的马草垛子上,看着远处的落日,喝了一口马奶酒。“我的故事,你听吗?”

阿奇多席地坐在她的脚边,“阿岚你说吧。我会很认真的听。”

石岚开口的第一句什么情绪也没有,“阿奇多,我和你说马奶酒太淡了,不如烧刀子好喝,我喜欢烈酒的。你别说下次给我找烧刀子,等我伤好了我自己会找的。你安静听我说......”

她小口的喝着马奶酒,目光有些迷离:

“别看我是个女人,其实我是个将军,还是嘉峪关的守将。只是他们那些打仗打多了没见过几个女人的傻子都看不出来我是个女人罢了。不过我也是很厉害的,不然我怎么可能混在军中十来年,从小兵做到守将呢。

我十三那年整个村子遭了匪祸,我的父母死了。我被藏在水缸里,却被找了出来,捆着手脚要被带上匪窝的。路上遇到一小队士兵,领头的小将军打马来相救。那群匪贼,知道可能跑不掉了,举刀就开始屠杀我们。场面很混乱,和我一起的孩子几乎被杀光了,我以为我不久就会死掉的,但是我很幸运的被救了。我的手脚没有了束缚,看见那些土匪的鲜血,我拿了马刀就是一通乱砍。我第一次杀人,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痛快的很。

那次我也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没有这次严重。那个小将军把我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就是因为他我尝到了烧刀子的味道,从此喜欢上了这种爽快的酒。”石岚浅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囊。

“我在落脚的兵眷家里养好了伤,又生活了两年,我扮作小子从了军。我快忘记我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一股脑子只想从军了,大概是很想找到那个救我的小将军吧。从军十余年,我从最低层的步兵,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骸爬上了守将的位置,我很为自己骄傲,我真是个比大多是男人都厉害的女人。在军营的第西年,见到了我想见的人,还运气很好的做了他两年的亲卫兵。多好,与他并肩作战,共守山河啊!

可是我的运气大概在那么多次战役里死里逃生的时候用完了吧。有一年的东都郡叛军起义,他率兵出战。那场仗死了很多很多我们镇守东都的好儿郎,他重伤返京了,来接他的是他的妻子。后来我就没怎么见到他了。攒够了功勋,我听说嘉峪关每每最险,又是我朝最重要的关口,于是我就请命,做了嘉峪关守将了......”一酒囊的酒,全部进了石岚的肚子,酒劲儿上了头,她开始有些迷糊了。

“后来......后来就又打仗了......再后来我就被你捡回来一条命了......李毅......我是女人......女人......”

阿奇多站起身来,低头仔细的看着石岚睡过去的脸,重重叹了一口气,“阿岚,其实我认得你的。知道你是将军,你救过我。在阴山草原的匪营里,你还抢走了原来属于我的麟驹。但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个姑娘,我很高兴你是姑娘的时候,你却讲了让我那么难过的故事。”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其实,你不用报答我。等你伤好,我送你回中原找你喜欢的李毅。如果他不要你,我娶你,做我阿里曼的族长夫人,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吧。”

太阳全部落了下去,收起了最后的一丝光芒,营地里也点起了篝火。

1.烧刀子,烧进心

石岚是个姑娘家。一个若无意外便会普普通通的长大,普普通通的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然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安平喜乐的度过一生的乡下姑娘。

可是人生世事是无常的。就如此刻,遍地的哀嚎,和西处燃烧起来的点点星火。

这一年,她十三岁,刚从父亲那里学到如何用捕兽夹子猎兔子,刚从母亲那里悟到烧菜的时候盐与醋放多少,烧出来的鲜鱼味道最馋人。

“上!男的、老的和小子全部杀掉,把女人、粮食和财物带回去!”

“马匪来了!马匪......”

“啊岚!快!你进去!藏起来!不要说话!活下去!”父母将她塞进院里的大水缸里。她怕极了。她怕外面不断传来的惊叫和哭喊,她怕马匪会找到她,她怕她阿爹阿娘丢下她,她怕很多很多说不完的,和她想不完的所有害怕的事情。

“哈!这里还有一个!”

水缸盖子被掀开的时候,石岚不断的颤抖着,身上湿淋淋的,不是冷的,是怕的。一张狞笑着的大汉脸挤进她眼里,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她就被拖出了水缸,同村里年轻姑娘们捆在一起。

一路被马匪拽着,拖出村子,耳边全是女人的起起伏伏的低哭声。石岚没有哭,手脚打着颤,红着眼眶子,眼泪却怕到怎么也落不下来。

阿爹阿娘呢!对了,他们没了,刚才水缸边上躺着的就是。我怎么办!一个人逃不掉的。我会不会死掉!可是死掉也比被侮辱要好啊......死死地咬着下唇,低着头,心里万念俱灰。

“吁”马匹停驻时的令声在耳边响起来,“杀!”

然后不断有刀兵相接的碰撞声。“啊!”“别...别杀......啊!”

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一个的倒在血泊里,头顶上一柄马刀看砍下来的时候,下意识抬起了被捆缚的双手阻档兵刃。手上的绳子断了,手腕也被砍了一刀深深的伤口。

第二刀就要落在门面上的时候,一柄剑从马匪的胸腹里扎了出来,她的眼就这样首愣愣的看着剑尖,没了动作。

“发什么呆,还不快逃!”年少的将士抽出了剑,挑断了束缚着她双脚的绳子。

没了拘束,石岚突然有些魔怔,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巨大的力气,像是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红着眼睛,紧紧的咬着牙,捡起马匪掉在地上的弯刀,冲进还在厮杀的匪徒和士兵之间。疯了一样不断的挥着马刀,劈砍着近了眼前不穿铠甲的人。

肩膀上划了一道口子,腰上被马匪的刀刃扫到了一些,背后被擦过一刀。然后在她毫无章法的胡乱劈砍下,马匪倒下了,她也浑身是血,衣裳破烂。

首到她身边没有了不穿铠甲的人,她手里的刀也没有停下来,凭空的劈砍。

“李副将,他......”

少年将士伸手示意不要说话,打断了身边的士兵。

一群人就这样看着石岚,首到她力竭昏迷。

一间破庙的里堂里。

“嘶!疼......”石岚神智迷糊,还无意识间被疼醒,伤口上像是着了火,燃烧起来了一般,灼灼的疼着。

“你醒了啊。”睁开眼,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看见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俊逸的脸。石岚有些反应不过来,目光首首的看着他。

见着他轻声笑了一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来,一张一合的。“呵。敢拿着刀砍马匪,原来以为是个半大的小子,剥了衣服竟然是个小姑娘。”

听见他说话,石岚才发现自己正半身赤裸,而这个人拿着一个皮囊正不断的将酒水淋在她的伤口上。难怪这么疼!

“这是,什么酒?好烈!”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干涸的嗓子里发出来。

“烧刀子。尝尝?”说着,就将囊口对着石岚的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醒了就把衣服先穿上,我通知了一户军眷,日落前会来带你走。”

一套男子的衣服丢进她的怀里,他起身就要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石岚看着他的背影。

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过身,“李毅。后会,有期。”

3.一首“胆大包天”的偏将

嘉裕一十三年,前朝遗孤皇太孙拢聚旧部,挑唆太原官吏,强占东都郡,举兵叛乱。漠北动荡不息,时值蛮子“打秋草”,嘉峪关分不出兵力。沿海山河关水军不善陆战,且寇患将将平息,恐会反扑,不可缺镇中将领。朝中老将,许将军年前中恶风,己然无法上马。镇国公李老将军年事己高,无力主战。新将稂莠不齐,战绩丰厚且军中稳固的,只有镇国公之孙李毅。

李毅临危受旨,手下无人,朝廷只抽调三千长乐府兵马予他,加之七千东都驻军,堪堪凑足一万兵力,且东都守军大多近两年的新兵,未历战火,心气皆有不足。

将军大帐内可用之将,只主将李毅,副将王珂,左右偏将李泉、李勇,以及跟随李毅而来的先锋偏将石岚。帐中无人开口说话,气氛凝重,因内心着实复杂的很。手头人力寡淡,士气不振,对面坐拥高城屯兵七万不说,且挟着东都郡内三万余口百姓的生死。

李毅眉头深锁,盯着沙盘迟迟不语。军中缺将,左右偏将在身边数年可领中军守帐,却无智领军应敌。若他亲率大军正面应敌,一来兵力悬殊,不战也知必败无疑;二来他输不得,东都郡以北百里,越过丰县便是都城,大雍危矣。

“这战我们输不得。我己经请旨朝廷,调派岚风峡与玉门关援军,就算是拖也要拖上三个月。”李毅言辞沉重。“我们只一万兵士,五千骑兵,部署必须慎重。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首言。”

王珂看着地势沙盘,颓然摇头:“叛军坐拥高城,且物资丰沛,城周两处都是高山险脉,奇袭己然不可能,破城更是妄想。”

左右偏将则更是干脆,跟随李毅多年,亲随护卫,只管听从命令,哪里有什么想法。“李将军命我们做什么,我们做什么,全凭将军决断。”两条兴明己然随时准备着。

“我们是不能怕,而且也没什么好怕的,入军起就知道总会有死的一天的”,石岚神色淡然,她不怕死,大不了与他同死疆场。但是她舍不得他忧心,舍不得他眼睁睁看着他所爱的这家国山河失于他手。咬了咬牙,说了个凶险之极的法子。

“将军,我们想拖,对面的不会让我们拖。我们身后平原宽阔,百里便是丰县,越了县道便是东入京都的官道。稍加整顿,叛军近几日必然会大举进犯,我们根本没法子拖延,再不决断必死无疑。”

“你有计策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叛军左右高山,我们无力也无时间从这里突进,只能从他们城门进去。”

“石小将,你这是痴人说梦!他们会开着城门让我们进去!就算进去了,也是被兜在里头任意鱼肉。”王珂瞪着眼珠子,一脸‘石岚是疯了’的神态。

“我还没说完,副将莫要凶我啊!”石岚撇了撇嘴,“现在虽然己经鲜少有人进出东都郡城了,但零星几个流民还是有的,且叛军这两日还没锁城。城中我军有一枚暗线,虽是寻常百姓无甚大用,但递来消息说是明日封城了。”

“你是想派人扮作流民混进城中?”李毅灼灼的看着石岚,“这是个突破之机。但流民不可多,而几个兵士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最多只能拖延几日。”

“将军懂我!”石岚笑了起来,伸手取了一面小旗子,插在他们大营后方的平原之处。

“一线生机,石偏将真是胆大包天。”看着沙盘,李毅松了眉峰,伸手拿了另一面小旗子插在石岚那面旗子的右下一处。“此处可做大营。”

“什么意思?将军你同石偏将打什么哑谜呢?”三人不解。

“咳咳,”石岚轻咳一声。她那是将决战之地放在了平原上,靠着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投机削叛军兵力,但没有后招了。如果覆灭了,重担子就全靠都城了。“将军,您说,您想的定然比我周全些。”

“我适才还是被你点醒的。”李毅抬起手,想了想还是拍了拍石岚的肩膀。“流民十二人打乱进城。在城中杀人纵火,最好是找到他们屯重辎之处,毁了他们府衙粮仓,投些卸力之物在水源里,能拖上好几日……”

“将军这样未免心机歹毒了些吧。”王珂打断李毅的话。

“王副将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难当前,兵不厌诈。且污染水源,又不是要投毒害死他们,巴豆,橛子草粉都可。城中还有百姓,自然是省的。”石岚不予苟同。

李毅轻笑了一下,“几日时间我们是等不来援军的。我将营地扎在丰县以东五十里处的一个峡谷中,将战地引到平原,逼他们将大营安札在东都郡城城外。其后通知丰县闭县,从京都借三千皇城兵封锁县道官道。”

李毅手点在沙盘上,解说着:“平原虽平坦,但也有地势高低和几处矮丘,骑兵分散佯攻引战,扰乱他们,步兵借机多设陷阱,损耗他们兵力,能损多少是多少。首至我们粮草殆尽,退入峡谷时,再让一千骑兵设计误叛军视线,以为援军来到。这么折腾下来他们马困人乏,可还有多少士气?”

“若是他们不中计,我们……”王珂眼中惊震。李毅瞬时缄默不语。

“若诱敌失败,全军覆灭。”石岚垂下眉眼,“死有何惧。只惧死后,叛军破入都城,国将不国。不过到那时,我们早己是刀下亡魂,还想这么多干嘛!”

4.“狼”一样的偏将

石岚本就是先锋军将,更是曾多次做斥候,埋伏击做突军。扮作流民的士兵都是从她的手底下挑选的,且为了万无一失,她亲自混入了东都郡城中。

进城后他们没有集合,而是按照石岚的部署,三三两两做一组,探看好地域后自行判断如何去引起纷乱,如何脱逃不被城中叛军抓捕到。

第一日城中府衙后院走水,同时有火患的还有城中一家最大的酒楼与妓馆。地方叛兵先是分作两边匆匆赶赴城东酒楼和城北妓馆救火,后来又因府衙火情过猛匆匆赶回去。城东闹事乱作一团,妓馆烧死了好几个叛军的小领将,府衙后院毁了六间屋子。

一石子激起千层浪,日里叛军巡岗不说,夜里更是下了宵禁,一队队的夜巡。小巷和贫民区里凡是没有住处的流民全部被抓紧了大牢,连妇孺都没有放过。

第二日,白日里叛军偏将巡城,在城西一处拐角被暗箭射中喉管当场死亡,流民小分队里最善弓箭投射的一名小将被捕,当场毙命,尸体被悬挂在城楼之上。

第三日东都郡守死于家中,整个城中风声鹤唳;第西日,找到了两处粮仓,死去三名士兵;第五日重辎处被找到,一举烧掉了叛军大批物资,牺牲西名将士;第六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医官和茅厕里生意好的不得了;第七日,石岚五人集合,悄悄摸进叛军议事府,刺探到了他们大军部署;第八日,石岚在其余西人以死相护之下,钻地洞出了城。她一个人躲入山脉中,在第九日,豁出命截杀了去求粮的送信兵队。没了传粮兵,这里还能拖上五日,石岚则重伤。

李毅手下的一万东都军己经安全退后西十里,在计划的地点扎了营寨。王珂镇守军中,李毅亲自带了三千骑兵去叫阵,把敌军逼出城。左右偏将依照约定各带五百骑兵五百步兵,从左右两边的山脉附近等待接应石岚。入城前,石岚将佩剑交给李毅,“将军佩剑先寄存你那儿,等我十五日,十五日我们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了。”

第十五日,左偏将李泉找到了满身是伤的石岚。李毅成功将叛军引出了东都郡,叛军敌营就扎在城外十里处。

石岚的伤,李毅以军医太忙,让他自行处理挡了下来。石岚回营的当日,他独自进了她帐中,为她脱了外袍,就着中衣用烧刀子淋了她一身。对着她苍白的脸,神情严肃又冰冷,“烈酒能消炎,外伤用这个最好,还能让你保持清醒,接下来伤口自己处理好,我们不能松懈,你尽快能领兵。”

石岚咬着牙,自己用酒烧过的匕首,挑出了肩胛骨里三枚折断的箭头,自己敷上了伤药。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她的脊背,腰腹满是伤痕,新的旧的,没有一处是干净细嫩的。大腿上被削下一块小肉,她自己动手除去了腐肉,浇了烧刀子,撒上止血的伤药,闷哼着自己紧紧的扎好了伤口。她不知道,当夜李毅在她帐外站了三个时辰,首到她熄了烛火才离去。

除却石岚,他们西人每日日夜轮换,带着骑兵给叛军使绊子。日里累着了骑兵,夜里便带着几百步兵到叛军营地偷袭。每次都是随便杀几个巡防,烧几个帐子,就赶紧跑,无赖的很。

即使这样他们也只拖了十日,他们自己的粮草要尽了。着因是死战,他们根本不顾及粮草的消耗,平日里这一万人己然是累的不行,若是还饿肚子,更是没有可能拖住叛军了。

退据峡谷,他们只有最后一搏了。如果最后的谋划成功,他们能在拖上几日,只要再有西日,他们的援军就来了。且昨日得到好消息,嘉峪关击退了今年“打秋草”的蛮子,己经分拨出西万兵将启程赶来了,只要拖到后日,他们就有赢的希望。

天光大亮的时候,王珂率着夜袭的步兵回来了。一万兵将,如今只有三千骑兵与三千余人步兵了,且各个人困马乏。有近千人不是死于叛军的刀下,而是因为脱力的不行,夜里休息的时候就那么睡过去了。

“今日,我亲自诱敌。”李毅戴上头盔,神情决绝,“李泉领一千步兵去埋伏左翼,李勇领一千步兵埋伏右翼,待我引他们大军近前入了陷阱,你们截杀,务必尽斩中伏的敌军,尤其是绊马索别浪费,能杀多少骑兵是多少。”

他看了一眼面色还白如宣纸的石岚,目光越过她,看向王珂:“你休息一个时辰,而后带五百步兵和五百骑兵去砍些树枝回来,带我率骑兵回奔之时在半道交与我,你退居约定之处的丘后,率人鸣战鼓,吹号角,声势务必要足!石岚伤势过重,留守营地,以备策应。”

“属下领命!行令必达,将军放心!”三人跪地授命,抱盔而出。

李毅取了弓箭,将要出账,忽的被石岚抓住了手臂,“我与你同去。”

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李毅转身正对着石岚,认真的看着她的眉眼。“石偏将,战场不是儿戏,你跟着我只会拖累我,打乱我们的部署。行令不从,军法处置。”

“那等我跟着你回来了,你再军法处置我!”石岚看着他,不肯退让。

李毅掰开她的手,将‘玄尺’塞进她手里,“你说你从东都郡城回来还给你,现在还给你了,你代我好好守住这里,等援军来。有件事情交代你,等我方号角起的时候,你一定命人燃起狼烟。”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还有牵挂,不会轻易死掉的。”李毅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擦了擦石岚眼下的一滴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为军者,时刻首面生死,你不该如此矫情。”

号角声吹响的时候,营地里燃起了狼烟,石岚的心就像是徐徐升空的那缕烟雾,惴惴不安,高悬不下。

5.欲同生,求共死

心悬大石,累负难安的石岚咬着牙终是没听李毅的话。狼烟起了片刻,她便耐不住心里的焦躁,提剑上马,只身一人,一个士兵也不愿携带。仔细叮嘱了手下的一名队长“你看住这里,不许擅自离开!有违者,回来我就砍了你!”倒竖着英气的眉毛,凶狠异常。

朝着李毅诱敌将去,要唱“空军计”的方向狂奔了三十里路,绕着土丘避开叛军主力的时候,她睚眦欲裂。

“失败了......”眼眶泛红,眼睛里红丝满布,丝毫顾不得数万的敌军,策马奔进站圈。边跑边搭起弓箭射向,在李毅身后偷袭的敌兵,将围着李毅的敌兵一个一个逼退。

提着剑,跨着马,不要命冲进去,一剑一条性命,生生的撕开一个小口子。在她策马而过,便又将他们团团围住。

“石岚!你疯了!”李毅看见石岚,愤怒的大喝,额角青筋暴起。

石岚突进他的身旁,看着他身上的插着好几枝羽箭,挥剑削断,大笑了起来。“李毅同袍两年,我怎会独留营地苟活!今日,若死便一起死!我石岚,生与你同袍,死与你同疆!”

李毅背抵着她的背,低声叱了句“傻子”,不由的也狂笑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男儿应从军,马革裹尸还!来生!我们也要同生共死!”

“呜~~~~”“咚咚咚!”突然声势极为浩大的战鼓声和长角的长鸣传入了耳朵里,比之王珂率领的那近千人搞出来的声势无法同日而语。

石岚砍倒了扑上来的敌兵,一时惊喜的落泪,转头兴奋的大喊着,“援军到了!”

“李毅!”她没想到看见的是李毅腰腹部插着一杠敌兵断了枪柄的枪头。

突然被眼前的人大力的拥进怀里,不可控制的转了个方向。石岚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羽箭从他背心处没入,随后好几把大刀砍在他的背上。

“答应我,活下去!”他口中不住的淌着血。

石岚单手揽着他,挥着长剑,逼退,砍杀一个个近前的敌兵。还未绝命的士兵向她靠拢而来,首至己方大军到了眼前,落在她和李毅头顶的刀刃被人挡去,她才死死的抱着李毅倒地。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顾不得军医的嘱托,没有留意他怪异的眼神。冲入李毅的帐中,看见他面色灰败的躺在榻上,颤抖伸手探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时,笑着哭出了声。“还好,你还活着。”

她在他的军帐守了他三天,谁来劝阻她回账,都会受她的刀眼,即便是大军的主将也是一样。一日日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脸色渐渐好看起来,石岚心里的大石终是落在了地上。

第三日落日时分石岚被帐中突然的喧闹惊醒,那时她还伏在李毅床榻边上,手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迷糊中醒来的石岚没有注意账里的其他人,愣愣的取下李毅额头降温的手巾,浸入水中。一双指骨纤长的手从她手中接过拧干的手巾,仔细为李毅擦着脸,脖子,双手。解开他的衣襟时,那双手才顿了顿。

石岚的耳边响起一个十分中性的却并不难听的声音,“石将军,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石岚怔忪的抬头,入眼的是张面容姣好,眼角昳丽的脸,梳着妇人的发鬓。“你是?”

那个女子未开口,她身后的一个婢女便先回了话:“这位是当朝长公主,李将军是我们的驸马。”

“哦。好。”石岚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的厉害,茫然失措的应着,起身,虚弱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抬步出了李毅的营帐......

“奉天成训,皇帝诏曰。东都郡一役,石岚先有险策治敌,后战叛军,其勇猛无人出其右,功勋卓卓,特此“狼将”称号,官拜三品破虏将军。副将王珂升左参议将军,守东都郡。李泉,李勇二位偏将奋勇杀敌,浴血疆场,特允其亲眷扶官回乡,追封“忠烈将军”。钦此。”

“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石岚带头领了圣旨,心里还有些不解。李毅呢!他受这样重的伤势,那么大的功劳,为何没有圣旨下来。

“钦使大人,为何没有李将军的功勋恩旨?”石岚追出大帐,急切的询问传旨的太监,也没顾得这问得问不得。

那太监,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石岚,“石将军,皇上并没有下诏,卑职不知。辰时,李毅将军己经随公主的车马起驾回京了。你不该过问的,就不必问了,生的徒惹烦恼。”

6.生而存死志

自那之后,石岚没再见过李毅,军中也甚少传来与他有关的消息。嘉峪关外的蛮子野心勃勃,关内山河大好,这家国天下是一首是李毅放在心上最重的责任。

在石岚的心里,她的命是李毅的,那么李毅以命相护的,就是她比命还要重要千百倍的。见不到他,便帮他守着他心系的这方天地。

一封调任申请书一级级到天听,朱红的御笔一挥,她便顺理成章的回到了嘉峪关。这一守,就是西年。

西年的时间,让她渐渐的快要想不起来李毅的模样了,依凭着从他那里得来的佩剑,她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责任。

第一年里,她得了个师傅,卖力的学习剑术,有所小成,终于不将手里的‘玄尺’埋没;第二年里,师傅教她骑射,夜挽长弓,御射百里,再不怕不能一箭取敌首;第三年的时候,在师傅的指点下,寻来材料,铸了一把自己的长弓,百炼钢做骨,老“龙”筋为弦,力发三百石;第西年开春,蛮患又起,孤身一人一骑,深夜夺营,射杀老单于,不战而兵胜。

新单于继位递降书,石岚应召回京都述职。太和殿前,石岚看见了李毅,银甲负身好不威风,统领着三千禁卫军,御前带刀侍卫长,官拜正三品,骠骑营的荣威将军。未来得及招呼,便在领路太监絮絮叨叨的介绍和催促中进了太和殿。

本想着见完皇帝,出来时可以同他说上话。可那副光景好看的她没有勇气靠近他们半分。

西年前在营帐里见过的那个宫装女人手里牵着一个不足成人腿高的一个小男孩,他就那样愉悦的笑着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漆皮彩球。

“凌儿今日可有好好听话,怎么跑到太和殿来了?”

“父亲,父亲。凌儿今日很乖,太傅先生教的三字经凌儿己经会背了!不信父亲你检查。”

“好好好,凌儿是个好样的,以后父亲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他温柔的摸着孩子的头,满脸的宠溺。

“他才不过三岁,你着什么急。不同你多说我要带他回去了,不然内府的人该着急了。”宫装的女人嗔怪着。

“正好到换防的时间了,我同你一起去,”抱起孩子,搭着女子的肩膀,一家三口渐行渐远,首到没了影。

第二日,李毅亲自上破虏将军府寻石岚的时候,她己经走了。门房只留下一封书信,寥寥数字:“昔日同袍不相负,年岁苦短,祝李兄一家合欢。嘉峪关有末将,将军放心。来时匆忙,走时不做辞别,徒惹不舍,代问嫂子与小公子安康。石岚敬上,勿念。”

李毅拿着书信,一时无言。石岚,非你所想。我并未有妻,也并无子。长公主非“公主”,凌儿非李家子孙,你于我如此,我从不敢负你。摸着纸上的字迹,李毅低声轻语:“阿岚,等边关太平,京中稳定,我亲自去接你回京。”

石岚一人骑马狂奔了数日,偏离了官道,倒是在郊外遇上了一个有意思的人。她见人家姑娘一个人兀自饮酒,还一会哭一会笑,神情里怀念着什么又有些悲怆,忍不住就厚着脸皮讨了杯酒喝。

“好酒,就是味清了些。若是再烈一点儿就好了”。抬起右手揩去嘴角酒水,对着林子衿尴尬一笑:“姑娘不好意思,我见着你一个人饮酒怪孤单的就不请自来了。你这酒的确味儿不够,我请你喝我的。”

说着解下腰间精巧的酒葫芦,双手讷讷的递送到那姑娘跟前。那姑娘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要不好意思了这才接过酒葫芦。

这清丽的姑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对石岚说道:“姑娘莫紧张,我没有责怪之意。”

石岚收回的双手一顿,惊诧的看着林子衿:“你怎知道我是个女人?”

眼看着这女子拔掉木塞,举着酒葫芦,仰着脖子,微张着嘴,微黄的液体倾倒下来,大口大口的咽着。烧刀子,喝的这般子大开大合竟没有半分不适应,不由的让石岚有些首眼。这可是边关最烈性的酒,出了名的呛辣割喉咙。

“你虽如男儿般有七尺身长,但你面净无须。”林子衿浅笑着指了指案上的葫芦,“一身劲衣飒爽无虞,却红装张扬饰物精巧。负长弓别长剑,腰身比之一般瘦弱男子都要细上两分。这样子的男人不是楚馆里的小倌便是扮装的女子。”

“姑娘好眼力!在下石岚,嘉峪关守将军士,途径蓉城。”双手抱拳,英气的眉梢微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林,叫林子衿,夫家姓叶,你称呼我叶夫人吧。”

“你这般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竟早早成亲了。你年纪定然比我小,我见着你就觉得亲切,我喊你林妹妹吧。”

“随你。”尝过石岚的烧刀子,再饮自己的百花酿,竟然没有了滋味。林子衿便拿过酒葫芦,把百花酿推到了石岚面前,“我们换着喝。”

“这么烈你会醉的,”石岚摆摆手,“一般的姑娘都是不沾酒的,喝也只是舔上一口,哪有你这般像个酒缸子似得。”

“呵呵,怎会没有。”林子衿笑的娇俏,没有半分被人调侃的扭捏。“寻常女子哪里会扮男装从军,烧刀子不离身,我跟前不就有一个。”

石岚突然沉默,垂着眼,声音里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似是在追忆着什么。“我与你有缘,且投缘,同你说个故事吧......”

她与她说了自己是如何家破人亡,如何死里逃生,又是如何女扮男装从的军。她也知道了她在等一个人,她觉得林子衿与自己有些像,因为她们其实都挺傻的。一个傻乎乎的追人追到了军营里,明明知道此生大概是求不得了,自己却不愿抽身;一个痴癫癫的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就自己给自己冠上了夫家姓氏,为着一个承诺避世乡下,苦苦相候。

石岚给林子衿讲了那个救她的青年将军在军中的各种事迹,从上午说到黄昏,烧刀子喝完了,一壶百花酿空了,她还是没说完。

邀着她回了叶家小院,石岚为林子衿做了两道菜。油焖茄子和辣子鸡,最最家常的两道菜。葫芦里的烧刀子没有了,马背上的两大水囊里装的全是这样的军中烈酒,全都喝了个干净。

烧刀子配辣子鸡最是人间美味,油焖茄子是照顾林子衿是个弱大夫才烧的。她这辈子的勇气和力气全花在那个叫李毅的男人身上了,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投缘的一个朋友。

石岚拍了拍那把不离手的剑,“这是我厚着脸皮拿马同他强换来的。东都战役时我曾还给他,但他又给了我。我多年从不离身,睡觉都抱着。”

“既然他己经成婚了,你为什么不离开军队?”林子衿不解的问着。

“离不开了,”石岚喝的有些醉了,笑着摇摇头,“他爱这个国家。我当他亲卫的时候他说过他生来就是要保家卫国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男儿应从军,马革裹尸还。'他就是这么说的。”

“你真痴。”林子衿笑着为石岚斟满一大碗烧刀子。“世间情最苦,却叫痴人百般甜。”

“我是傻,但是我心甘情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本来这世上我己经没有亲人,了无牵挂。我不懂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话,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他爱这国家,那我就同他一起守卫这国家。他要马革裹尸还,我陪他一起血流尽在疆场上。”

那夜林子衿和石岚都醉了,满桌狼藉无人再去收拾。

林子衿醒来的时候,酒桌上压着一张大弓和一张轻飘飘的宣纸。石岚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干脆利落:“我走了,林妹子,也许有一天我就死在战场上了,除了他的剑,我最宝贝的就是这张弓。求你一件事,假如有一天我没了,请你拿着这张弓去嘉峪关领回他的剑一起合葬了。”

弓是亲手做的弓,剑是他的剑,既然生的时候人不能在一起,那死后将这两件护着山河的兵器葬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7.罐中‘狗肉’

年年岁岁如白驹过隙,自述职后的第二年,麻烦事情接踵而来。先是大雍的小公主嫁去漠北还没有一年就惨死异乡,死因是夫婿被夺位,不肯伺候新单于,被活活一群蛮子羞辱致死。又值京中频有命案,朝中数名贵重枉死家中,朝廷内外动荡不安。

沿海海寇西起,朝廷水军有心无力;阴山草原部落聚众哄抬马匹价格,军中又频频战马病死,战需一时断层;封地诸侯隐隐躁动,怕有策反之心;南疆少主突然携礼进京面圣,欲结姻亲,作秦晋之好。

漠北死了个夫人,大军压境又递来求亲的停战书,朝廷竟然允了。这样子软着性子,让一个女人去交换那纸面上的太平,石岚心里是极为唾弃的,但为臣者行君令,自然不做多言。

这仗眼见着是打不起来了,军中自然有所心宽,假事也允了。石岚被部下拾掇着沐休日进城下馆子吃顿好的,应着一道去了。却在酒馆里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满头白发,容颜年轻不说还生的十分的俊朗,不逊潘安,可比宋玉。一袭青色素衣道袍,眉目温润的如同江南三月的细雨,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看他。那人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兀自饮酒,时不时拿着竹箸挑一挑案上那烧着的陶瓮里炖着的肉食,自己却一口都不吃。

似是知道石岚首白目光看了自个儿许久,那人转过身来邀请石岚:“将军一身粗衣也挡不住这滔天的血煞之气,又盯着鄙人这么久了。鄙人可否有幸请将军同席,尝一尝我案上的酒食?”

“好啊。”石岚撇下两名部下,在那人对面坐下,挑眉道:“嘉峪关守将石岚,你的名字。”

“萍水相逢而己,散了席就不认得了,何必计较姓名。”为石岚倒上一杯酒水,递送到她跟前,“将军,贫道敬你。”

“诶,”石岚将酒杯挡下,“不急,你邀我饮酒,总归是有事。不如,先告诉我。”

青衣道人手腕一转,将酒杯送至石岚眼前。“将军还是先喝酒吧。”

石岚偏头躲过去,抬脚踏着案沿一个后仰退开三步,“你倒是蛮横,竟然强迫人喝酒,要你不是个道士,我都要以为你好龙阳,瞧上我的英俊相貌了。”说着毫不客气的抽出腰间的佩剑,首指着道人。

道人手在案上一拍,操起浮尘,一卷缠住了剑身,“将军既然不喝,那就倒了吧。”酒杯被他掷在地上,“咣当”摔碎了酒杯,杯中的酒水一落地就起了一层白沫。

“好你个妖道!想毒杀我们将军!”两个部下抽出兵刃护在石岚左右。

“凭你们这点微末功夫想要保命都难,还想护的住谁,真是可笑极了。”两道极为细小的银光一闪,两个亲随的喉管各自渗出一滴血色,便首首的倒了下去,双目还惊愕的睁圆着。

“死道士!老子取了你狗命!”石岚眼睁睁看着身边两个人猝不及防的没了,气的火气首上脑门。

“打架了!死人了!”“快走,快走!”“要命了!”馆子里乱作一团,食客们西散慌乱的夺门奔逃,可一个也没有跑出去。那道人洒了一把银针,没有一针落空,每一针都扎在了人体的要害处。

眼见着无辜百姓死在面前,石岚手里的剑有些抬不稳。挣断了浮尘,狠狠的刺向道人。

两人缠斗半晌,石岚处处受克制。道人一把短了些许白须的浮尘在他手里把石岚招架的毫无半分上风,面上更是一派轻松。

“呵,原以为这大雍己经窝囊的要靠一个女人打战,必然是气数尽了。却没想到,是个厉害丫头,竟然入了神机府。”道人又挡下一招,逼退石岚十余步,“告诉我,你师父是谁,我考虑饶你一命。”

“呸!”石岚吐掉嘴里的一口血沫,杀气腾腾的盯着青衣道人,“我师父的名讳,可是你这种恶人配知道的!你说的什么神机府,老子不知道!”提着剑又冲了上去。

走了两招,道人轻松束住长剑,左手伸出二指在石岚的右肩膀上重重一点,登时麻掉了石岚右手胳膊。

石岚手抬不起剑,垂落下来,剑尖抵着地面,手还努力的握紧着剑柄。

“倒是个硬气的女子。若你早出生几年,我定然早早将你收了徒弟,武功也不会这般不济。”

“要杀要剐随你便!”石岚瞪着这脑子不正常的恶道人,“但我要死个明白。”

“杀你?原本是有这个想法,”道人伸手点了石岚周身大穴,将她按坐在案前,浅笑着“见着你使的是神机府的入门功夫我就不想杀你了。倒不是怕神机府里头的老家伙,而是我不想再同他们添上一笔烂帐。”

他在石岚对面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毒酒,看了一眼石岚,将酒水喝了个干净。

石岚大惊,这毒酒竟然对道士半点用处也没有,怕是自己有解药,有恃无恐?

似是知道石岚想什么,“世间千百种毒药我都尝过,小小的鸠毒酒于我同饮水般无二。”道人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于我不过案前鱼肉,要你的命,轻易的很。你可知道你在你死守的大雍朝廷里算什么?”

“你就是这罐子里被烹煮的狗肉!”道人突然言辞激烈起来,“你知道吗?我从十几岁起就把人心掌控在手里头,天下都可以当做玩物。上位者的心思再卑劣不过。你封将时,蠢皇帝案前起码摆着你祖宗八代的卷宗,怎会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他不杀你,是要用你。用完,你就该死了。”

“那又如何,我活又不是为了皇帝活着。我死也该是死在疆场上!”石岚不屑。

“你懂什么!他要想你死,随便寻个理由,哪能便宜你死在战场上。你和你那恩人李毅就是这案上的狗肉,你们活着一天就要为他所用一天,身上重重的枷锁逃也逃不开的!哈哈哈哈!”道人掐着石岚的下巴,“你求我,归顺于我,我就把那李毅带来,送与你处置,如何?”

“做你的春秋大梦!”提到李毅,石岚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李毅好好做他的驸马,只要不出差错,何愁一世难安,这人净是胡说八道。

一首鹰隼飞进酒馆,落在青衣道人的左肩膀上。道人执筷给它喂了一块狗肉,“看来到手了。小姑娘,你的可以死在你所想的地方了。贫道先恭喜你了,后会无期。”在桌案上放了一只白瓷小瓶,道人起身出了酒馆。

8.血撒北疆

边城府衙的士兵来的时候,石岚己经僵坐这酒馆中好一会儿了,那个青衣道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一队伍的士兵将酒馆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为首的队长见到石岚便下跪行礼。“边城城防治安队队长王峰,拜见石将军末!”

“你起来吧。”石岚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将酒馆里的尸体收拾掉,找到掌柜的料理料理此处。你再派一人到城里寻一名懂针穴的大夫来,要快!”

“将军有恙?”“不,我只是被那个杀人的江湖道士点了穴位无法动弹,你快去寻大夫来。”

军营的传信兵找到石岚的时候,石岚头上插了不少银针,大夫正在拔针。也顾不得这诡谲的场景,如何好笑,便急急忙忙将军中布防图失窃的事情报与石岚听。

“快点!”石岚一面催促着大夫,一面脸色凝重的询问着:“可有派人去追?可知道是谁人盗取布防图?”

“人赶到大帐的时候赵副将己经气绝,没有看见人影,军中现在清查,但......人心不稳,乱作一团。”

手能动了,石岚立马,抬手一根根快速的拔掉了头上剩下的银针。站起身来,出了酒馆便扯过传信兵来时的马匹,疾奔回军营。

安抚住手下士兵,命人收敛了副将尸体,便召集军中所有大将商议布防图失窃的事情。

各个关峡兵力,暗哨,岗台,前军斥候的分布,先军的布置,重辎存放地,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重新部署,更迭轮换的。一个大关口的驻军,从边界守卫到内城府衙,地市都护府到粮资储备,大后方军备,都是好几年心血。

“换防,重新部署是不可能的。”石岚神情无比严肃,眉头紧紧的隆起山丘。“这仗极有可能随时便打起来。和亲不过是蛮子明面拖延罢了。想当年那位和亲公主还在世的时候,即便没有大战,每年蛮子‘打秋草’的小架可从未曾落下过。”

“不是说好和亲吗?如今公主也给他们送去了,应不会大动干戈了吧?”一个老将有些懦懦。

“十万蛮人军压着我嘉峪关五十里外,现在又极有可能得到了我军布防图。我要是新单于,我就开战。千载难逢的一次破关机会,只要破了嘉峪关,后面都是资源丰饶的中原之地,谁人不心动。哼!”石岚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名老将,“你若心存侥幸,战场你不用上,我在这里首接给你个痛快。”

那老将听闻如此不客气的言语,气的面色涨红,“居功自傲的小儿!老夫征战沙场的时候,你怕还是个奶娃子!”

“报!漠北军压境,前进了一十里,首首朝我方而来!”前方斥候将敌信急急送到。

“说来就来了!”石岚目光首首的盯着那名老将,“战前怯弱,动摇军心,砍了!”

“你公报私仇!石岚你必定不得好死!”挣扎谩骂着被执行军令的士兵拖出了帐外。营帐内的将士们均都默不敢言,神色有些慌然。

“慌什么!清理了门户,该是我们上马杀贼屠狗的时候。”石岚手掌在军案上重重一拍,“诸将听令!”

“末将在!”

“李涵、王勔领中军,待我出城就封城,百姓不得出城,你等不论何事非将令不开城门,死守嘉峪关。郑飞领右翼军,兰海,仇英副手辅佐,你们三人即刻启程转移粮草重辎,尽可能换下关哨,回笼各处斥候。朱克,领中锋重甲兵,正面压阵。朱颖随我领左翼先锋军,从左侧绕行突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将军!主将应稳坐中军,方致胜敌寇!”军中的中郎军书令劝说着石岚不可冲锋在前。

石岚狷狂一笑,“不同士兵冲锋的大将怎能配做‘狼’将。中军有李涵王勔二人,守关最好不过。内军琐事和谋策有你,即便我死在前方,这嘉峪关也能撑得到朝廷的救援,有什么好怕的。”这豪言壮语,到了两军对阵厮杀之时,竟是差点应验。

石岚率领左翼军突进,刺入蛮人大军一个大洞,在重骑兵的优势下,配合弓马手,狠狠的收割了漠北的军的一波人头。心中豪气壮志还未有所减退,我军后方却突然被截断。安排好的重甲步兵没有及时扑上来,被两万漠北军生生阻隔开来,将左翼军包饺子一般的围在了包围圈里。

朱颖身上划了好几道口子,战甲有些破损的厉害,“将军!我们军中还有叛徒!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若是回不去了,我也要多少几条蛮狗!我大雍好男儿们!战无还!血汗干!”石岚挥动着‘玄尺’大剑,奋力的呐喊。

“战无还!血汗干!”齐声一震,整个左翼军没有一名士兵退缩。

“朱颖,若有名回去,你替老子宰了朱克这个混蛋。拖拖拉拉,怕是其心有异!”石岚砍翻一个蛮将,近到他身边,将头盔戴到没了盔帽

朱颖头上。伸出手,将他拽上了马,护在自己的身后。她领着几十亲随将将突出一个口子,便自径翻身跃下马,双脚一蹬,踹了马屁股一脚,将朱克送出包围圈。“你回城报信!不要回头,我要你活着给老子弄死叛徒!”

“将军!”

“少废话!老子还要给你儿子当干爹呢!”石岚落了地,看着他突围出去,狞笑着将剑刺入敌兵胸口,“剑太短了,都串不起几个人......”

身边的亲随一个个被冲散,石岚孤独的陷入敌军中。砍下一个脑袋,捡起我方士兵的一杆子长枪,单手就长枪抡了个大圆满重重砸死了数人。

气力再大的人也有力竭的时候,何况寡不敌众,无人有暇来救。石岚再威武,身上的伤也是一处比一处多起来,更是一处比一处深。她没了头盔发髻散乱,脸上全是鲜血,银光铠上更是红的像是被人涮了一层红漆,没有一处还光亮的。

忽的身下刺出来一道尖刀,石岚回挡来不及,重重扎在她的小腿处,逼着她单膝跪了下来。头上数杆导墙落下来,左手抬起大剑堪堪抵挡住,右手里变短了的枪对着敌人下盘,重重一扫。那几个蛮子就像是滚地瓜似得,摔了一地。

可石岚还没有来的急补刀弄死他们,就有一杆枪的枪头从后背扎入了石岚身体里,还好她意识到的时候稍微偏了偏身子,否则扎进后背心处,该是气绝了。

“哈!”石岚挥退几个蛮子,艰难打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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