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月上柳

那日我和婉月坐着马车去参加嘉云县主的及笄礼。

却无端遭遇了一顿羞辱。

嘉云县主是亲王的小女儿，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奉天王氏，也当朝皇后的姊妹，为着这层关系，嘉云县主自小在皇后身边养过两年，十分受宠，算是墨城中人人求娶的贵女。

"还记得当时观看大姐姐的及笈礼，婉儿心里很是羡慕，想着日后能有如此便也心满意足了，可如今看着此等盛况，可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姐姐，你瞧瞧，今日里来了许多人，还有群河世子，他竟然也来了!"婉月悄悄在马车上撩起一角帘子，望见群河世子时，脸上浮起一道红晕。

她今日穿着一水簇新的藕合色锈花滚白边袄子，一改往日素静的打扮，还簪了一支灵动精巧的蝴蝶颤珠，她本就是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如今这一身衬的她愈发娇俏。

我见此打趣道:"今日我为你点一首"思凡"罢。"

婉月睁着圆溜溜的小鹿眼儿，不解的问:"这是什么缘故，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看是有个青春年少的小尼姑想郎君呢!"

婉月还没等我说完，就绞着帕子低头不语，再抬起头时，面颊一片红云，像是吃醉了酒。

她温柔婉转道:"大姐姐，我不怕你浑说我，我也乐意告诉你，郡河世子他和墨城的纨绔子弟很是不同，他年少功名，风度儒雅，很是温柔......他这样好，不知会选哪一家的名门贵女，他平日里很少参加这种宴集，今日...也是嘉云县主她...他们很是相配。"

婉月的声音越说越低，眉眼越发低垂，痴痴的又撩起了帘子又飞速掩下。

我宽慰道:"或许是他近日里转性了，又或许是家中人逼着他去的。"

我随意扯了一个理由，只盼婉月不要那么的难过。

"婉月妹妹，我记得你明年也十五了，到时候，不如也给世子府下个帖子吧。"

婉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只轻轻说了一句:"大姐姐，该下马车了。"

嘉云县主端坐在上端，一眼就叫人注意到了她的襄珠宝蝴蝶金簪，还有两行长长的流苏垂到纤细白嫩的脖颈，转首投足间尊贵华美异常， 她的宫锦缎礼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古画上的神仙妃子。旁边三三两两坐着墨城中的女眷，一应奉承她。

我看了看县主，拉着婉月坐在宴会的最末席，但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县主，你瞧，那不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庶女嘛，你看她头上戴的，可真真是东施效颦。"一绿衣女子道。

婉月本就不及嘉云县主生的好看夺目，听此坐立不安，最后更是把头上的蝴蝶颤珠取了下来，握在手中，不言不语。

我朝嘉云县主敬了一杯:"县主光彩照人，这宝珠阁中的钗环大多大用小异，有些形似也是正常，县主宽宏大量，想是不会介意，如今县主旁边的姑娘一说，倒是显得嘉云县主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了。"

绿衣女子咄咄逼人道:"你不说话我都忘了，这不是要嫁给霍大将军的杨柳月，哟，谁人不知霍将军不近女色，定时你刻意勾引栽赃，如今害的好好的儿郎被施了宫刑，什么寻死未遂，怕只是你那狐媚子的手段罢了。"

"秋琴妹妹，您可别说话了，霍将军的姐姐可是当朝的贵妃，又有皇子，你仔细得罪了她，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又有一女子冷嘲热讽。

"你懂什么？还不是都是因为她，否则霍娘娘又怎么会被软禁？恐怕早就恨透了她吧，这样吃里扒外，冷血无情的人，县主你合该把她们一并赶出去。"绿衣女子愤然起身，一根手指首指我的鼻子。

嘉云县主冷笑一声刚要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自来闺阁女子注重名声，很是忌讳，谁又有人拿清白去赌，你们不可胡言乱语。"

说话的正是郡河世子，他如夏日里的绿荷，带给人一种清凉之感，他乌黑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平静，娓娓向郡主道来。

我对他报之感激的眼神，他也会心一笑。

说来也是神奇，郡主当时刚想要发作，如今却换了一副谦逊有礼的面孔，像世子笑意盈盈:"世子说的是，是她们不懂，我自然也不会去理会。"

"你们看看，好好的一场宴席，被你们俩搞得乌烟瘴气的。"郡主怒道。

"世子...!"婉月此时鼓起勇气:"多谢世子为姐姐辩解，婉月以此代酒，敬世子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无妨，区区小事，不必挂怀。"群河世子淡然一笑也一饮而尽。

婉月因为激动喜悦故而身子微微发抖，坐下后久久不能平息。而我还在思索那位叫所说秋琴的话。

我得罪霍将军至此害的他赐了宫刑，宫刑即为腐刑，以后都不能有子嗣，而他却依然求娶原主，到底是深情至此还是恼羞成怒的报复?我也不得而知，如果是后者，只怕是日子不太好过。

"婉月妹妹啊，你刚才说以此代酒，你可不知这是前朝贵妃娘娘所饮用的黄桂稠酒。"县主嗤笑道。

"婉月是粗陋之人...竟然不知。"

"县主，我也不知，只当它是奶羹一类。"世子解围道。

嘉云县主见他主动搭话，欣喜异常:"世子哥哥，你怎的也不知？这酒起源于商周，有如牛奶一般，状似如玉，里面度数极低，适合我们这些女眷饮用，美味的很。"

世子嘴角噙起一丝微笑，饮用一盏过后果真连连称赞，喜的嘉云县主将自己案桌上的都端了过去。

那日宴会过后，我从没见过婉月如此开心，她一向是个腼腆害羞之人，平时寡言少语，如今在回来的马车上细数着世子的好处，我也乐于应和。

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不过好在，我己经慢慢的开始适应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