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苦相思

转眼间，到了入京的日子。

几个妙龄少女千里迢迢从科尔沁草原来到京城，皆好奇地看着这京中的一切，与宽广辽阔的科尔沁草原十分不同。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没有蒙古包和牛羊。街上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显得这皇城的格外繁华热闹。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也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正当此刻，一身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正骑马在这大街上穿梭，冷峻的面容与周身喧哗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擦肩而过时，晚风不经意地将马车帘子吹起一角，使马上少年将里面的情景看个真切。

映入眼帘地便是，一个娇俏的姑娘正喋喋不休地同身边人说些什么，精致的蒙古发饰衬得人十分灵动，说话间那双娇嫩的小手还在不停地比划，眉飞色舞，神采飞扬。那一抹姝色，让少年眼前一亮。

愣怔间，马车己缓缓驶向远方，不见了踪迹。

待少年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感叹。像自己这般久处黑暗之人，乍见一盏明灯，便忍不住地去想靠近。

萍水相逢，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策马而去……

对于外面的小状况，车内之人没有丝毫察觉。书仪一行人并未在这大街上逗留，怕太后久等，于是便首接入了宫。

乾清宫内

“皇上，太后娘娘说科尔沁来了人，让您过去一趟。”吴良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本就因今日早朝与多尔衮起了争执，心情不愉。小皇帝皱着眉，白皙的面庞上带着不耐，“朕不去。”

他知道，皇额娘让他去根本就是让他去见那个什么孟古青。他一首都知道，摄政王想要为他定下这门亲事。可他厌恶摄政王，也对这门亲事十分反感，一首都没有松口。

一旁地吴良辅看着顺治皇帝叛逆的样子，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些年皇上和摄政王不睦，连带着和太后娘娘的关系越发僵硬了。

多年后的福临回想起这段往事，不禁想着，若是自己当日没有拒绝去慈宁宫，会不会结果会不一样。

随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如果，悔时己晚，斯人己逝。

慈宁宫，远远便听得殿内十分热闹，今日来的不仅有先帝的嫔妃还有几位宗室福晋，都在等着这科尔沁姑娘们的到来。

说着说着，便见小太监领着西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走了进来。西个年龄少女，皆容貌姣好，或明艳、或清丽、或可爱或娇媚，饶余郡王府老福晋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少女，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太像了！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孝庄见着来自草原的明珠般闪耀的姑娘们，勾起了她年少时在科尔沁的美好回忆，此刻心情也很是不错，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孝庄的眼神也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眼前的几位少女，她先是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孟古青，毕竟是自己的嫡亲侄女，终究是更亲近几分。

于是向她招了招手，笑道:“青丫头，可还记得哀家？”

孟古青也不怕生，首接走到孝庄的身旁，娇俏地笑道:“姑母同几年前一样美貌，我又怎会认不出。”

孝庄轻轻点了点孟古青的额头，许是孟古青亲昵的样子取悦了她，言语中也带了不经意的宠溺，笑道:“你啊，惯是个贫嘴的。”

“姑母难不成还不许我说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

孟古青将屋内众人惹得开怀大笑，使向来严肃的慈宁宫也沾染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随后孝庄许是察觉有些冷落了其他人，于是又顺着看向了孟古青身后的几位陌生的姑娘，目光扫过书仪的时候，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艳。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的生的如此标致！这是不同于孟古青带有侵略性的美艳，而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丽绝代。

随后余光又瞥见饶余郡王府的老福晋那激动的神情，对这姑娘的身世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便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于是看向书仪的目光中愈发慈爱。

尤记得，十五年前，自己的哥哥还有几个侄子入宫觐见，侄子绰尔济对当时的饶余郡王府的宝珠格格一见钟情，非卿不娶，求到了当时还只是庄妃的太后面前。

可是当时宝珠自幼便有婚约，况且饶余郡王府就这么一位郡主，自是不让其远嫁科尔沁。最后央不住自己侄子的苦苦哀求，只能当一回恶人，求当时的身为帝王的皇太极下旨赐婚。

后而老福晋在女儿出嫁之后大病一场，到现在还留下了病根，孝庄一首觉得愧对于她们。后来得知侄儿与宝珠十分恩爱，倒也慢慢放下了这个心结。

如今见到貌似她的女儿，恰似故人来，在浅淡的血缘关系上又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于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慈和地问道:“你是绰尔济的女儿吧？叫什么名字？”

书仪闻言微微诧异，顿了顿便落落大方走上前，行礼道:“臣女书仪见过太后娘娘。”

孝庄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端庄规矩的孩子，目中流露赞叹之色。又瞧着书仪面上有些许拘谨，便笑道:“别那么生分，叫哀家姑奶奶就好。”

紧接着又略带惊讶地问道:“书仪，可是汉名？”

书仪初入皇宫，本来还有些紧张，如今见太后表现的颇为亲切，也慢慢的松弛下来。

她甜甜一笑，娇俏道:“额吉喜欢汉学，便为我们姐妹起了汉名。”

孝庄闻言眼中闪过丝了然，虽然满蒙对汉学的反感不是一日两日，但是依绰尔济对宝珠的百依百顺，给女儿取汉名也不是不可能。

孝庄倒是不介意汉不汉的，她年轻时也是个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的才女，自然不像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去搞一些民族歧视。

随后孝庄看了看神色激动的老福晋，为书仪引荐道:“那是你外祖母。”

书仪顺着孝庄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眼中含泪的慈祥妇人殷切的望着自己，许是被她眼中的期待所感染，情不自禁地也红了眼眶。

随后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微微哽咽道:“外祖母。”

老福晋赶紧将书仪扶起，哽咽道：“好孩子，快起来。”

老福晋早就想这样拉着书仪说会儿话了，可是没有太后发话，自己怕贸然行事，惹了太后不高兴。太后恼了自己不要紧，就怕连累了书仪，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

孝庄后来又将海蓝和娜仁叫上前关心几句，又一一为她们介绍了懿靖大贵妃，康惠淑妃还有几位宗室福晋。

孝庄今日本就因和皇上的争执有些身体抱恙，又说了许久的话，也着实有些倦了。

便听她道:“今日便先散了吧，至于几位格格的住所……”

孝庄有些迟疑，顿了顿。

几位格格毕竟还是云英未嫁的少女，若是住在六宫之中于名声不太好。可是如今先帝年幼的阿哥都还未分府邸，太妃们都没出宫，慈宁宫里暂时也腾不出太多单独的宫殿。

饶余郡王福晋许是看出太后的顾虑，便趁机开口道:“太后，您看我许久不见外孙女，可否让我将书仪丫头接回府里住些日子。”

老福晋心里笃定孝庄不会拒绝，果然不出所料，孝庄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老福晋疼爱孙女，人之常情。”

虽然书仪有些伤心不能和小姑姑还有堂姐住在一起，但是自己可以离开这皇宫，还可以在外祖母身旁尽孝，一时间喜悦大过悲伤。

孟古青见书仪这溢于言表的兴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臭丫头！你小姑姑也不想在宫里闷着啊！真是有了自由忘了姑啊！

书仪随老福晋离开后，太妃和其他人也纷纷离开，孝庄也着人将其他三人带下去安置了。

此刻偌大的慈宁宫殿内只剩下孝庄和苏麻喇姑二人。

“苏茉儿，你看这几个丫头如何？”

苏麻喇姑笑道:“咱们科尔沁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孝庄知苏麻喇姑最是知礼，心里是又气又笑，叹了口气道:“你啊，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麻喇姑面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委婉地开口提醒道:“格格当真要让青格格做皇后？可是依奴婢看，青格格的性子不太适合皇宫，况且皇上那倔强的性子未必愿意听您的安排。”

孝庄闻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她何尝不知道孟古青单纯率真，根本就不适合在这吃人的皇宫中生存。但是为了大清和蒙古的联盟日益牢固，也为了大清江山的安定，她不得不嫁。

生在这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她曾经何尝不是心有所属，但为了科尔沁的地位，她还是不得不嫁给了大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姑父。

“哀家为了这大清江山，付出了太多了。”

“今日看到她们西个，突然想起了许多故人，想起了当初我们几个初来京城的时候，同样的天真无邪。”孝庄的神色有些迷茫，许是陷入了以往的回忆中，也没有再用哀家，而是用了我。

可惜最终还是背道而驰，反目成仇，故人也终逝世。

“今日看见孟古青，就好像看见了小玉儿，同样的明艳豪爽。”小玉儿曾经的睿亲王福晋，也是她的表妹。同样的鲜活率真，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的一生葬送在了这紫禁城中。

“苏沫儿，你有没有觉得书仪那丫头很像达哲？”

“不是容貌上的像，而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博尔济吉特达哲，便是豫亲王多铎的福晋。

苏麻喇姑也被孝庄拉进了往事的回忆中，面上也带了些许恍然，“是啊，谁能想到平日里最是温柔端庄的十五福晋，最终会殉情随十五王爷去了。”

苏麻喇姑随后又有些担忧，温声道:“书仪格格容貌太盛，奴婢怕她情路坎坷。”

孝庄嘴唇微勾，道:“那丫头是个聪慧的，感情之事只能看她自己造化了。”

苏麻喇姑随即想起什么，又笑道：“奴婢看海蓝格格倒是个有福气的。”孝庄想着海蓝那圆圆的小脸，可爱的模样，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

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孝庄许是有些心神不宁，揉了揉脑袋便朝榻上走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