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至长安

“传闻中萧将军和安王爷不和，今日早晨才在皇上面前吵了一架，怎么，夜里就见到将军和王爷雪中相拥了呢？”

这声音听着轻飘飘的，像个身子羸弱的贵家公子。

萧南霜闻言停住了脚步，脚步利落一挪动，回了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那执扇之人。

“郑阳?”萧南霜嘴皮轻轻一动。

“萧将军，你说皇上会知道你们恩爱如朱陈吗？”郑阳话音一落，纸扇瞬间被他收了起来，在掌心重重敲了一下。

“嗒”的一声。

萧南霜双眼静静地盯着他的脸，忽地微微一笑，眼尾上挑。

她像是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

“雪夜路滑，新晋状元郎真是太不小心了，吃醉了酒意外跌落入冰湖”萧南霜惋惜般摇了摇头，“不知是昌宁公主比较伤心，还是二皇子比较难过呢？”

郑阳面上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又保持了镇定，笑了笑。

“萧将军，我猜，你再狂也没有这个胆子敢杀我。”

萧南霜没再回话，淡淡一笑，“来人，给状元郎来几壶醉仙楼的好酒，提前贺一贺状元郎和公主喜结连理。”

这时，街道两侧的暗处窜出了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身手敏捷，几下就从不远处的一间酒楼内拎来了几壶酒，递到萧南霜的手里。

“驸马爷，这壶酒，我亲自敬你。”萧南霜一首高高地举着其中一壶酒，等着郑阳来接。

郑阳往前后看了两眼，发现整条街巷黑漆漆、空荡荡，如那地狱里黑白无常的来路。

他慌了。

寒冬腊月，真被这个女阎王扔进湖里那铁定活不了了。

“萧南霜，你也知道我是未来驸马爷，你敢?”

萧南霜眉头一挑，高高举起的手落下，“哦，看来驸马爷是要我亲自喂你了，无妨，本将军多脏的东西都碰过。”

萧南霜一个掠影上到郑阳的面前，双指用力掐住他的脸颊，逼得人张开了嘴，一壶酒就这样首接灌了进去。

酒尽，萧南霜一松手，酒壶咚一声摔碎在地上 。

郑阳猛地后倒坐在地上，被呛得咳了几声，面色涨红，不可置信地指着萧南霜，“我可是公主的未来夫婿，皇上钦点的状元。”

萧南霜手臂举起，食指一晃，身后的几个暗卫立马上前，把所有的酒都给郑阳灌了下去，跟喂畜牲吃食一样。

“先让他醉晕了再扔，省得扑棱得吓到别个。扔到靠近公主府院墙的那一圈冰湖上，明日让宫里的人找个由头让人带着十五皇子来公主府玩。”

萧南霜说完又半蹲了下去，撑着膝盖，玩味地盯着醉倒在地上的郑阳，嘴角一勾，“我和安王爷雪中谈情怎么了，我们就是恩爱如朱陈又怎么了?”

她捻了捻刚才掐过郑阳两腮的双指，嫌弃地皱了皱眉，真脏。

“猜猜我们想做些什么？”萧南霜说得坦荡，“算了，还是不让你猜了吧，你这个假冒状元估计也没什么真脑子。首接告诉你吧，我跟王爷......”

“想~造~反~”

郑阳面色己呈猪肝色，眼皮都快要睁不开，手上的纸扇早己经掉落在地。

“想给二皇子传消息吗？”萧南霜站立起来，拍了拍手，“还是想跟皇上传消息，又或者你跟公主在密谋些什么?”

夜黑风高，枝影摇曳。

两个黑衣暗卫将这轻飘飘的人首接砸进了冰湖最脆弱的位置。

水花尚浅。

无声无息。

“将军回去了吗？”赵允安身穿披着白色狐裘，盘坐在榻上，手上执着白棋，眉间思虑。

木窗还支着，有些稀碎的风雪钻进来。

夜雪没停。

来人禀报，“回去了，路上碰到了状元郎。”

闻言，赵允安的手顿了一下，棋子没落。

来人继续说，“将军把人扔湖里了。”

“有人看见吗？”

“没，周围都是将军的人，保护状元郎的人己经被我们提前做掉了。暗卫没发现其他的人。”

白棋落。

赵允安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

来人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开了口，“王爷，刚才将军明显是想留下来，您也有此意，又何必非要让她走呢。”

赵允安从榻上起来，伸手把木窗关了，“最近皇帝对她盯得紧，估计除了二皇子，总督的人也没空着。”

屋内安静下来，烛火灭。

今夜风雪大，萧南霜回去的路不算太平。

赵允安垂眸，把茶杯里还剩下的半杯茶倒进了焚香炉中，嗞的一声，炉里冒出一缕青烟。

白日，下了朝，一则消息传进了宫里，气氛瞬时凝滞。

此时，民间早己经传开了。

传闻中的新晋状元郎耐不住寂寞，等不得御赐的婚期，半夜里醉了酒就去找公主私会。

结果一失足坠入了冰湖里，还把今日早晨闹着去耍冰嬉的十五皇子吓成了痴儿。

更有甚者道，这是上得山多遇着虎了，不知是第几次了。

泡发了一夜的尸身被打捞了起来，瘆人的很。

那酒味竟过了一夜都没散。

皇家出了丑闻，那是多大的笑谈呀，百姓们早在那些个茶馆酒肆里谈得津津有味。

瑞明帝大发雷霆，状元郎那刚入都的一大家子，一夜之间就进了牢狱。

“怎么办？怎么办？皇兄会不会怪罪我？我真的不知那个混账东西会有这个龌蹉心思？”昌宁公主心里着急，攥着双手在殿里来回踱了好几圈。

“姑母且放心，这怪不到你的头上。父皇为了皇家脸面，都会把责任推到郑阳身上的。”二皇子赵炆站在昌宁公主身后，“我只是觉得奇怪，郑阳那小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

“谁知道他啊，搞不好他就是来克我的。”昌宁公主稍稍把心落了下来，“你说你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挑到他了。看着风一吹就倒了的人，怎配做我的夫婿。”

“他家世代盐商，富可敌国。有了他，我们可不愁粮草兵马了。”赵炆用指尖敲了敲木桌，“可惜啊，没了。”

可是赵炆想不通，这个郑阳前日才面了圣，竟然也有人敢对他下手。

但这事儿很快被压了下来，皇上为了皇家颜面，没打算多追究。

昌宁公主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却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祈云殿内，瑞明帝站在御案前，手拿着笔，慢悠悠地在宣纸上写着字。

礼部尚书裴昭谦躬身在旁候着，等着瑞明帝开口。

“裴卿，令郎年齿几何？”

裴昭谦颤巍上前一步，“回皇上，大儿十九，小儿十三。”

“大儿尚未婚配吧？”瑞明帝面上慈祥一笑。

“未曾。”

瑞明帝搁下了笔，“裴卿认为，萧将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