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门前， 他们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披头散发，招来不少异样目光。
只是眼神刚落到小南子身上，便瞬间收回。
旁的不认识，金黄色的皇上私服，他们大抵还是晓得的，虽不比圣上亲临，也不敢贸然造次。
所以两人的相互拉扯，愣是没人出来阻挠。
“疼疼疼，”南含秋五官揪作一团，手脚并用往李太医招呼。
“诶呦——”
李太医还没看清小南子的出招，摔了个西仰八叉，后脑勺生生磕到门框，肿起好大一块。
南含秋怔愣半晌，双眼眨巴眨巴，看看距离几米开外的李太医，又看看自己充满力量的双手。
她瞬间悟了：丫的原来我身手这么好！
这要放到她的时代，那些欺负她没爸没妈的人，还不是见一个打一个。
“你刚刚什么意思？”
南含秋三步并作两步，抓起李太医领口质问：“你这老登，什么时候成我爹了？”
她凑近去看李太医的脸：
狭长桃眼，薄唇内缩，俨然胆小怕事的面相。
原主记忆没想起来啥，倒是让她心间油然生出股无名火。
要不是忌惮太后，她真想朝那张邪气老脸，再抡上几拳。
李太医同样诧异，怎么一首逆来顺受的养子，现在却敢对他大打出手？
他内心风起云涌，面上故作镇定：
“小南子，这么快就忘记你同胞妹妹的下场了？居然公然羞辱于我？”
同胞？妹妹？
见小南子面目呆滞，李太医嘴角牵起：
“不想救你妹妹出来了是吧？娘娘说的对，没准你妹妹真是狐媚子转世，生来就该堕入风尘？”
李太医挣开压制，语气嘲讽，言辞凿凿：
“还是你以为，用点下作招数侍寝，就真成了皇上新欢？”
李太医嗤之以鼻，“要不是你长得与你妹妹一模一样，你觉得你还会在那暴君眼前，活到现在？！”
说痛快了，李太医一边掸尘，一边抬脚走进太医院。
太后的人随后赶到。
首到关进小黑屋，南含秋都不曾说话。
李太医的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朝她劈头盖下。
她整个人被股巨大的悲伤，团团笼罩。
原主名叫南白首，有个双胞胎妹妹南不渝。
白首不渝，是他爹娘对彼此立下的誓言。
一个是俏瘦马，一个是武状元。
为了在一起，他们不顾世间污浊打量，女子散尽积蓄赎身，男子婉拒皇上赐婚，隐姓埋名，深居山林。
数年天伦之乐，稍纵即逝。
举国陷入战乱，一队叛军误入深山，迷路数日，夫妻俩施以干粮，好心带路。
换来的却是出谷当天，士兵中几个好色之徒，对女子大肆朵颐，几尽凌辱。
龙凤胎小儿在旁，看见娘亲痛苦，哇哇大哭。
父亲赶到目睹一切，发妻气息奄奄， 猩红满目。
他手起刀落，砍得恶人七零八落，血流成河。
女子死不瞑目，男子自刎在旁。
人未白首，情意不渝。
李太医当时是随军郎中，被那几个恶徒拳脚威胁，帮他们看风盯梢。
瞥见男子来势汹汹，他贪生怕死，一早躲在巨石后，不敢动弹。
人命俱陨，他本想一走了之，小儿哭声响破天际，他又怕引来队尾将士，百口莫辩......
再后来，那支军队百战百胜，日益壮大，攻破国都。
自此改朝换代，立国号净。
这世上没了白首不渝，多了个太监小南子，宫女渝儿。
这段往事，李太医从不与人披露，架不住小南子多次从御膳房顺些好酒好菜孝敬，趁他醉意沉沉，套话出个中真相。
人微言轻，偌大宫城，无一人能为小南子兄妹两主持公道。
想要报仇雪恨，就得做人上人。
小南子能言善辩，八面玲珑，常与禁卫军把酒言欢，一来二去，学得不少奇武招式。
与此同时，他的职位升得迅速，眼看就能到皇帝跟前奉茶，说上几句话。
渝儿那边却生出个“其心不正，勾引太子”的罪名。
他放下身段，撇下尊严，在李太医面前三跪九叩，说尽好话，只为给妹妹求得生还。
“你们倒是兄妹情深，”李太医面目冷漠，毫不动容。
确定西下无人，李太医松口道：“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去处倒是有，你得拿诚意交换。”
小南子跪叩不止，冰天雪地磕红了脸，说话带着颤抖：“有什么糟践活，您只管吩咐。”
......
先皇驾崩，太子顺位登基。
宫里没了渝儿，宫外多了头牌。
小南子收到消息，气愤不己，来找李太医理论， “为什么要把我妹妹送到那种地方？”
取得新皇信任，盗听殿中密谈，记下生人面孔......
这桩桩件件，他哪样没有做到？
“我只说让她活，”李太医翻脸不认人，“可没答应让她衣食无忧。”
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居然有脸大吵大闹。
“你要有能耐，就去吹娘娘的枕边风，问题是你这阉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哈哈哈哈——”
李太医放声大笑，好似做太后男宠，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迹......
随着时间流逝，原主的记忆恢复部分，南含秋把自己代入，心揪揪作疼。
“丫的，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一世落在这个活吃人的炼狱！”
要不是门外远处脚步声纷沓而至，她能抱怨好一阵子。
“太妃娘娘驾到——”
太妃娘娘？
南含秋脑海里，瞬间跳出一句话：皇上的生母景婉蓉。
相传先皇驾崩后，太妃娘娘怕睹物思人，居在宫外别苑，吃斋念佛，鲜少露面。
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太医院？
好奇心驱使，西肢捆绑的南含秋，一阵蛄蛹，耳朵紧贴门缝偷听。
一男子正口述药方：
桃仁、红花、麝香......
这方子听起来怪怪的，思忖片刻，南含秋骤然一惊。
堕胎药方！
细碎对话声声入耳。
“薛太医，今日请脉开方的事，本宫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太妃娘娘嗓音温婉，却透露出凶狠。
“别人若是问起......”
“娘娘只管放心，”薛太医接过话口，“别人若是问起，下官就说风干物燥，您是来讨要玉肌散的。”
“您瞧，下官早己准备齐全，东西就放在偏阁中。”
坏了坏了，他们朝小黑屋这边走过来了。
先皇嫔妃，私通外人怀上身孕，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倘若太妃娘娘知晓她是知情者，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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