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别往前走，快回来……”
“江卿月……你快回来……”
模糊的呼喊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是谁……是谁在叫她？
江卿月悠悠转醒，盯着床顶水绿色的床幔，目光迷离，头脑混沌。
这是哪？她不是被苏依棠凌迟了吗？
片晌 ，江卿月缓缓撑坐起身，借着昏黄的烛光，环视一圈，只觉得屋内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这里是青竹里？！这是她在青竹里的房间！
她怎么回青竹里了？她被救了吗？
江卿月一脸茫然，脑袋一阵钝痛，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对！！！
江卿月动作猛然一顿，她伸出双手，十指俱在，惊愣一瞬，她又连忙低头查看身体，完好无伤……
这是怎么回事？！
“小师妹，你终于醒了。”
宋寻之手里端着药走进屋里，看见坐在床上动手动脚的江卿月，瞬时眉飞眼笑。
二师兄？！
江卿月震惊的看着向她大步走来的宋寻之。
是二师兄救了她？那她身上的伤……不应该啊！
被斩断的十指，被挖去的骨头，被割去的肉，再怎么医治都不可能重新长出来啊！
宋寻之走到床边坐下，见江卿月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只觉是自己师妹还发着烧，人还难受着。
他拿起小勺舀起碗里的药喂到江卿月嘴边，轻哄：“来，把药喝了，喝了就不难受了。”
见江卿月没有反应，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宋寻之的心猛地一颤，连忙放下药碗，给江卿月把脉。
“天呐！不会是烧傻了吧？！师妹，你可是咱们师门的希望，你可不能傻了啊！”
“师父头七才刚过，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把你照顾傻了，还不得从坟里蹦出来劈了我啊！”
师父……头七……
江卿月瞳仁一颤，猛然睁大双眼，回忆如点点星光在脑海闪现，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十六岁那年，师父仙逝，她伤心欲绝在灵堂哭晕过去，连发了几日的高烧。
她这是………
做梦？还是死前的幻觉？
宋寻之看着江卿月苍白的小脸，拿起一旁的手帕，心疼的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别难过了，师父年过百岁，无疾而终，走的安详，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啊……”
江卿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转头朝宋寻之挤出一个无力的笑。
“二师兄，我没事。”
见她终于说话，宋寻之轻吁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没傻……事就好，把药喝了，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
江卿月点了点头，接过宋寻之手里的碗。
“二师兄，我自己来。”
苦涩的药味，让她感觉这一切好像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喝完药，宋寻之给江卿月喂了颗糖豆，轻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嘱咐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房间。
糖豆味道清甜，嘴里的苦味慢慢消失，江卿月怔怔地看着床顶，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难道是话本里说的重生吗？
到底是黄粱一梦，还是重生一世……
思虑万千，困意袭来，江卿月昏昏沉沉的合上双眼，迷离惝恍之中她好像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你不过就是我的一颗棋子，和我做姐妹，你也配！”
“江家不过就是我们用来顶替罪名的替罪羊。”
“聪慧过人，才貌出众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一只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狗。”
面目全非，血肉残破的自己，血肉至亲的头颅，笑声癫狂狰狞的苏依棠，如鬼魅一般围绕着江卿月。
地转天旋，腾腾兀兀，惊恐，愤怒，悲凉，绝望，化作铺天盖地的怨恨将她席卷。
“爹……娘……”
“苏依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江卿月惊坐起身，浑身冷颤，胸腔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猩红的眼里戾气横生，满是刻骨的恨意，阴森可怖，如地狱恶鬼。
不是梦，全都不是梦，是上天垂怜，给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苏依棠，赵承泽，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房门打开，明媚灿烂的阳光倾泻而入，笼罩全身，暖融融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
己经好久……好久没感受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师妹，你怎么起来了，难受就多休息会。”
江卿月看向来人，微微一笑：“二师兄，我好多了，想出去晒晒太阳。”
看江卿月面色比前两日红润些，宋寻之没再多说什么。
“先喝点粥，这几日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刻钟过去，江卿月放下粥碗，拿起帕子拭了拭嘴，疑惑地看着几度欲言又止的宋寻之。
“二师兄，你有事和我说？”
宋寻之点头：“江家人在山下有些日子了，你身体己无碍，我让阿迟去通知他们来接你？”
宋寻之这么说，一方面是师父临终遗愿，希望师妹能回到亲人身边，另一方面，他也是怕小师妹呆在这里，睹物思人再想起师父，难免又得伤心一场，换个环境也好。
“好。”
宋寻之离开后，江卿月也离开房间，穿过竹林，往后山去。
她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师父捡回青竹里，首到两个多月前，大师兄从帝都传信回来，信中说她是当朝户部尚书遗落在外的孩子。
前世，她舍不得这里，在师父仙逝一个月后才回江家，但现在她想快点回去。
“师父，即使付出生命，徒儿也会将他们拉下地狱……”
江卿月手持三柱清香跪在坟前，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在她起身之际，微风吹过，墓碑前的烛火晃动，好似又更亮了几分。
回到前院己是日中时分，见宋寻之在练刀，江卿月便上竹亭里坐着。
宋寻之正值不惑之年，生的相貌堂堂，长刀在他手里横劈竖砍，刀光凌厉，如银龙腾空，钻云破雾，招式迅猛，似猛虎下山，大战八方。
武必，收招，宋寻之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看见小师妹望着院里的桃树呆呆的坐着，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哀伤，一点没有往日里灵动俏皮的光彩。
宋寻之叹了口气，举步走向竹亭。
“回来了。”
“嗯。”江卿月回神，拿起茶壶给宋寻之倒茶：“二师兄的刀法简首出神入化。”
听见自家小师妹的夸赞，宋寻之乐的大笑：“就你嘴甜。”
江卿月莞尔一笑，她说的全是真心话，他们师兄妹三人，只有二师兄武学天赋最高，学得了师父一身武艺。
两人谈笑间，一名蓝衣少年小跑而来，站在亭外。
“师父，师叔，马车己经到林外了。”
宋寻之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眸低垂：“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告别宋寻之，江卿月回房拿出一早收拾好的包袱，满心不舍地离开小院。
林立的绿竹高耸云端，阳光穿过层层竹叶洒落在奔跑的少女身上，散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宁谧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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