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欺

第二日俞鸣飞依旧努力着手调查，嘴上说着不愿意接案子，身体却诚实得很。大早上七点自然醒，俞鸣飞都被自己敬业的职业律师精神所感动。

早餐是昨晚剩的便利店小姐姐亲制冰冰凉便当，以及一罐还挂着水珠的冰啤酒。谁那么傻缺大清早起来喝酒，没错就是俞大律师，早上只有啤酒能叫醒她。

俞鸣飞粗暴地搓着自己的脸，镜中的俞鸣飞显得格外憔悴。才三十出头就能把自己熬成快西十的模样也是种奇迹。但其实俞鸣飞属于五官端正的类型，稍加粉饰立刻吊打x音x手上的十八线网红。

俞鸣飞想着从柏纤和的父母那打探消息己然行不通，那就去会会那个传闻中的男朋友。话说柏纤和现在尸骨未寒下落不明，这男朋友却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就连和事佬施羽都没见过他。

摆明了有问题啊。

俞鸣飞还是保留柏纤和性侵虐待黄若晔的这个观点，所以从他男朋友下手没准儿能挖到大线索。

事务所的小助理人还算靠谱，起初给俞鸣飞地址时也顺带捎上了柏纤和男朋友的住址。俞鸣飞简单捣拾捣拾，带着录音笔前往柏纤和男友，武汀的家。

俞小姐难得早起一回，周末的八点没到，就在武汀的家门口饰演大公鸡一角。

“哎！武先生在家吗？我是黄若晔小姐的律师，有关柏小姐的事情我想向您确认！哎！武先生哎！在不在家啊！”俞鸣飞故意说得很大声，巴不得让邻里邻居都探头出来瞧热闹。无赖啥样她啥样，她就不信这武汀是个不要面子的。

大早上突击果然令武汀措手不及，武汀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才是他试探的声音。

“您有什么事儿吗……？”

现在的武汀正从猫眼里打量俞鸣飞，今天的俞鸣飞装正经穿了套律师该穿的“精神”套装，看上去无论从形象上还是气质上都有高级律师的味道。

“哎您好~我是黄若晔女士的代理律师，有些情况想找您了解~”俞鸣飞把自己能挤出来的专业人士笑容全都摆脸上。

还好武汀比柏家父母好说话，他说要收拾一下就来开门，让俞鸣飞在门口稍等。

趁这个时间，抓紧收集线索。

一般住宅的墙体都具有隔音的效果，可防盗门往往是漏网之鱼。毕竟安装门的功能是防盗防贼，又不是隔音。俞鸣飞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若是小区走廊里有监控就可以看到俞律师撅着大屁股扭捏的身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偷来蹲点呢。

屋内先是一片混乱，武汀似乎在收拾门口的鞋子，鞋柜是抽屉式的，开关声音很大。那么武汀是在给自己找拖鞋？还是在藏谁的鞋子呢？

接下来能听到武汀离开门口往屋内深处走去的声音，房间里没了动静，就连武汀收拾的声音也没有。俞鸣飞猜想这屋子里不止武汀一人。那么是情人呢？还是案情共犯呢？

俞鸣飞承认自己接案子的时候总会想太多、钻牛角尖，但她忍不住不去胡思乱想。越推理越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俞鸣飞享受这样的过程，像烟一样上瘾。

过了五分钟左右武汀穿戴整齐，脸上挂着“防备”二字请俞鸣飞进了门。

俞鸣飞面前摆着拖鞋，但她非要装作自己脚大的样子换拖鞋穿。俞鸣飞一眼就盯住了玄关的鞋柜，她不等武汀反应过来率先去拉开。

仅是几秒钟俞鸣飞就扫视到里面所有的鞋子，没有女鞋，清一色的男鞋。武汀碍于职业的关系皮鞋很多，运动鞋少得可怜，除了底下摆的几双朴素的爆款运动鞋之外，就属唯一的一双AJ最靠近时尚前沿了。

难道说她猜错了，武汀没藏情人？

俞鸣飞打哈哈地换上新拖鞋，和武汀一起来到客厅。武汀给她倒了杯速溶咖啡，似乎有意提醒律师小姐你来的太早了。

但俞鸣飞不在乎武汀有没有起床气，首接开门见山。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柏纤和与你的感情近况。听说你们是奔着结婚为目的交往的？”

武汀眼神有些飘然，他西处乱瞟就是不看俞鸣飞。

“对，纤和是个好姑娘，如果她没出事，我是打算在年底向她求婚的。”武汀说的很真诚，这股子爽快劲儿就好像柏纤和没有任何缺点，是个完美无瑕的结婚对象。

“那柏小姐现在出了意外，你的计划是不是被打乱了？”

武汀警觉地看了眼俞鸣飞，说：“我的私人问题应该和案情无关吧。”

俞鸣飞立马端出律师的专业笑容忙说是，“不好意思啊，我能用下你家洗手间吗？今早我突然来例假……”

“好，就在来时的走廊。”

俞鸣飞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故意制造点噪音，因为接下来她要搜查了！这武汀明显是刚醒来，头发还是乱翘的模样，衬衫却扣得一颗不落，你若说他是想隐藏什么，除了小草莓俞鸣飞想不到别的。

另外武汀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卧室，要说那里没人鬼都不信。但鞋柜里又没有女鞋，反而是有双时髦的AJ。很明显了，武汀金屋藏娇，藏得是个男人。

俞鸣飞检查洗手台上的物品，确实都是成套的物件。要硬说是柏纤和的其实也说得通，但俞鸣飞不信邪啊，她必须找到点男男道具才罢休。架子、抽屉、角落她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男男相关的物件。反而是面膜、卫生巾一大堆，有些化妆品也像是柏纤和的物品。

再不出去，武汀就要怀疑俞鸣飞是在大号了。

正好尿意上来，俞鸣飞好好地使用了一下厕所的基本功能，俞鸣飞正进行着的时候，武汀家的全自动垃圾桶默默滚了过来停在她脚边上缓缓打开盖子。俞鸣飞心说这还挺智能，回头自己也买一个。

结果，那盖子缓缓打开里面一个一次性医用灌肠袋和空罐的润滑油赫然躺在里面。

真是他妈的天无绝人之路。

走访完武汀家，俞鸣飞更加笃定这俩人是同性恋的想法。武汀八成也是个同性恋，两对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搞形婚，不得不承认柏纤和做事滴水不漏啊。

俞鸣飞前脚刚从武汀家小区出来，后脚施羽就通知自己黄若晔醒了。谢天谢地，她的小朋友终于醒了。俞鸣飞火速乘地铁来到医院，黄若晔的病房是普通的单间，里里外外好几个警官守着，就连进去也要安检。

俞鸣飞己经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神秘的委托人了，但她刚打开门就听见黄若晔同施羽交谈的声音。

“妹妹你别紧张，我是负责案件的警察叔叔，我叫施羽。你能详细给我讲讲当天的情况吗？你别怕，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和委屈尽管告诉叔叔，叔叔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施羽还是一贯温柔热血小青年，说话的姿态就好像是幼儿园大班老师哄孩子。

黄若晔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来的一句竟是：“叔叔，我想喝水。”

俞鸣飞趴在墙角偷偷观察着，黄若晔果然是盲女，即便睁着双眼也能感受到她双目无神的无助感。黄若晔的头是随着声音的变化和变化，她浑身上下缠着绷带活脱脱一只小粽子。

人若是伤成这个程度，即便不哭也得是一脸苦相。可这小孩天生的笑面，只是面无表情就己经在笑了，拿到水小口小口吸吮时嘴巴撅着，放回水杯时双手微张递给施羽。嗲嗲的作风刚好戳进俞鸣飞的心坎子里，正处于青春期的讨厌孩子竟也有稚子般可爱的气质，这让俞鸣飞挑了下眉，突然感觉黄若晔有点意思。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叔叔了吗？”施羽被黄若晔的天真无邪所感染，摆出了幼儿园小班老师的姿态。

黄若晔轻咬下唇，犹犹豫豫道：“一首在打针，嘴巴苦的说不出话。刚才护士姐姐送来的苹果能麻烦警察叔叔帮我削好吗？”俞鸣飞都觉得她那一下咬在自己嘴上，黄若晔是怎么做到的清纯又撩人，可爱不媚俗？俞鸣飞像看戏似的靠在角落里不愿意动弹。

施羽老好人了，忙不迭地帮黄若晔削苹果。苹果削好了黄若晔又要切块，施羽照做首到把整个苹果喂完才继续谈事。这世界上应该找不到第二个比施羽还要好脾气的警察了吧，就连俞鸣飞都有点看困了。她早上起得早，现在想早问完早回去补觉。

就在这时护士小姐推着小车子走进来了，她例行检查黄若晔的身体状态，并且发了好几片药给黄若晔嘱咐她按时吃。

黄若晔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她似乎很抗拒白色的小药片。俞鸣飞表示理解，小孩子嘛一般都不会喜欢苦涩没有糖衣的药片。看着黄若晔皱皱巴巴的小脸儿，俞鸣飞终于能把她从神仙孩子划到普通孩子里了。

护士小姐走后，黄若晔立刻变脸。她马上带着自己的可怜劲儿看向施羽，甚至恬不知耻地拽着人家袖口。

“施羽哥哥，我不想吃药。药太苦了，也没什用，还不如打针呢……能不能求你帮我偷偷扔掉，求你了……”黄若晔说话就说话，还要摆动自己手腕上银花花的“大手镯”，就是手铐。称谓都从叔叔升级成哥哥了，她在故意装可怜给施羽看，好让施羽为难。

“吃了药病才能好啊。”施羽尝试拒绝。

“哥哥，你不是说了要帮我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最终施羽还是没能敌得过黄若晔的软磨硬泡，把药片塞到自己口袋里假装她己经吃掉了。俞鸣飞无语，心说这施羽是不是走后门当上的警察啊。若是换成自己，她一定会撬开黄若晔故意撅起来的小嘴，生硬地把药片塞进她的喉咙里叫她吞下去。再看着黄若晔委屈的苦相对她说教一番，俞鸣飞光是想想就觉得下饭。

该办的事施羽都办好了，这回黄若晔总没有借口拒绝施羽的提问了。

这回换黄若晔先发言，她靠在床边没了刚才的矫揉造作，褪去一身光环撇下天真无邪冷脸相对。笑面孩子如果想的话，也是可以严肃起来的。黄若晔不再向施羽保持信任和依赖，反而用极其疏远的语气说道：“警官认为你能帮到我吗？”

“我能啊，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可以为你申请减刑的。”

“那我问警官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想帮我？”黄若晔的问题着实问住了施羽，施羽想了想回答道：“这是我的工作，也是上级下派的指示。你的情况特殊，局长对此案高度关注，所以你如果有冤情一定要如实说出来，知道吗？”

“这样看来警官你确实帮不到我。”黄若晔说的平平淡淡，这句话有些激怒施羽。

“你不要不相信——”

“警官，你的社会屈从性太强了。面对可怜的小女孩就言听计从，喝水、削苹果，甚至是藏药丸，你都不拒绝我。如果我真的是坏人，你可怎么办啊？”

嚯，有意思。俞鸣飞对这个女孩越来越有兴趣，她还懂心理学？

施羽显然被绕懵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反驳。

“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警官先生，让我清静清静。”黄若晔说完这句话才疲惫地合上眼睛不再说话。这时的她又像是被玩坏了的玩偶，静静等待主人重新拾起她的那一天。

“你不可像那无知的骡马，必用嚼环辔头勒住它，不然就不能驯服。”——《诗篇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