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

“你你你，你什么你……”林拾没好气地回怼道。

林拾看着眼前耽误他跑路的人，不论从长相、打扮哪方面来看，都不像财主家的那些饭桶家丁 。

但却比那家丁难搞多了，抓着他手腕的手比那铁耙犁还要硬，被他抓着的手腕生疼。

他也从一开始的惊愕变成了烦躁，心想哪里来个多管闲事的人！

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惜是个痴傻磕巴，连句话都说不全乎，只会抓着他发呆。

身后一阵嘈杂，林拾回头望去，财主府的家丁己经拿着棍子鱼贯而出。

林拾暗叫要糟。

他刚才在那财主府内是见过那肺痨小子的，进气没有出气长，看着左右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哪是娶个媳妇冲冲喜就能救活的。

但是那痨鬼要是一命呜呼了，那财主肯定会把罪过都推给他这个冒牌嫁娘头上，会说是他毁了冲喜的婚宴才造成的，这要是被抓回去，哪有命活……

他也管不了那许多，抬嘴就狠狠啃了不肯松手的祁煜铎一口。

“呃——！”祁煜铎吃痛松手，那右手上留下了两排清晰泛白的牙印。

待他再回头，林拾早就带着另一个灰衣少年跑远了，只能隐约看见远处红衣飘摇。

“你没事吧？”廷王问。

祁煜铎摇头，低头看着那牙印，眼神闪烁。

廷王看着跑远的两个人，用折扇摩挲着下巴：“像，实在太像了，这世上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刚才那个嫁娘，好像……”

“他不是。”祁煜铎知道廷王要说什么，“他是个男子，不可能是她。她也不会来这里。”

廷王还欲说些什么，祁煜铎将袖口拢下，冷冷开口：“天色不早了，我要趁天黑前赶到南郊，我们就此分开吧。”

廷王知他不想再谈，于是嘱咐道：“注意安全。”

祁煜铎点点头，不再多言，两人便在这巷口分道扬镳，各自离去了。

暮色渐沉，北川渡郊外却不似以往荒无人烟。

“去那边看看，一个女子能跑多远，她和她那个相好的肯定就在附近，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不然老爷定会扒了我们的皮，给少爷陪葬！”

财主府的家丁边追边找，追着林拾他们一路跑到了郊外树林。

他们还以为刚才逃跑的“嫁娘”，是他们老爷只花了一吊铜钱从某个赌徒手里买来的弱女子，只当那灰衣少年是来英雄救美，帮她逃婚的小情郎。

他们拿着棍棒，逢草便打，逢物就戳，只要是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敲打了个遍。

呼呼喝喝，看着倒是挺唬人。

殊不知此时他们口中的“嫁娘”，正躲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树洞内。

“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他们要是发现我们，你就自己跑吧别管我了……”树洞内，灰衣少年气喘吁吁地道。

“林肆！你哥我什么时候丢下你跑过了？再说了，区区几个草包，有什么可怕的，真要动起手来，他们才不是我的对手。”林拾小声反驳。

林肆点点头，他对他哥的话倒是深信不疑的，于是憨憨道：“那你现在就去打败他们吧，这树洞里又闷又小，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林拾：“……”

林肆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打小脑子就不灵光……听不出哪句真哪句假，哪句又是吹牛忘记打草稿……

“咕噜噜……”一阵肠鸣声从林肆肚子里传出，他己经顾不得他哥林拾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满脑子都是刚才在财主府上偷来还没来得及吃，就在逃跑时被弄掉一地的瓜果点心。

林拾从怀里掏出个苹果，在袖子上蹭了蹭，递给林肆：“喏，吃吧。”

林肆看见吃的两眼放光，拿过就咬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一个苹果去了一半，他才想起来问他哥：“哥你不吃吗？”

林拾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他当然是骗林肆的，早晨从穿上那喜服开始，他怕暴露，面对着那洞房里准备的枣子点心，就一口也没敢吃，指望着林肆多拿点吃的，结果刚才也全掉了……这一路狂奔，他早就是又饿又渴了。

那苹果本来有俩，塞在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个，林肆饿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是要先顾着林肆了。

他答应过阿姐和阿爹，怎么都要照顾好林肆的。

“哥，你说那莫姑娘，能顺利离开吗？”林肆嘴里嚼着苹果问。

“不知道，但愿吧，看这情形，如果被抓回去肯定没有活路的。我看这家财主根本不是要冲喜，搞不好从一开始就合计着给他那个肺痨儿子找陪葬的，那莫姑娘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被她那个赌鬼哥哥卖了，那天才选择投河自尽。”

林拾想起那天他们在河边摸鱼，看见那莫姑娘一半身子都浸在水里，想要求短见，折腾了好一番才拉上了岸，一问之下知道原委，这才有林拾代替她“嫁”去财主府一事。

如果顺利的话，那莫姑娘现在应该己经在北川渡渡口乘了船，往再南边去了吧。

“啊？那他哥哥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林肆一惊，他不明白都是当哥哥的，怎么林拾和莫姑娘的哥哥差距那么大。

虽然林拾大多时候也很不靠谱，但是总不会把他当猪肉一样称了卖了，拿去换钱。

想起了阿姐，眼底倏地一沉：“谁让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呢。”

“你们是什么人！”

外头一阵嘈杂引起林拾注意。

林拾透过树洞的缝隙向外看去，一群看似官兵打扮的人正在盘问着财主府的家丁。

“官爷，我们是北川渡李乡绅家的奴才。”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家丁，见了来人气焰瞬间灭了不少。

“李乡绅？”为首的一个大胡子官兵上下打量着那些人，“我说呢，北川渡能用的男丁都被我们征用了，怎么把你们这群壮丁给落下了。”

“对对对，官爷，我们老爷跟太守交情颇深，太守答应过老爷，不会要他府里的人去做工。您看，我们奉老爷之命出来找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让我们走吧。”

“罢了罢了，没事快点离开这，再让我们看见你，我可不管你是谁家的狗，统统拉去凑人数。正好老子这月的人头还没拉满。”那大胡子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可谁知道这好巧不巧，本来那些家丁都己经走的挺远了，结果被这些官兵一驱赶，就朝着林拾他们藏身的树洞走来了。

林拾凤目圆睁，心道：糟了，要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