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晚雾

两个月前，荆楚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进门的时候， 我正窝在客厅里看电视。

“唐宁。”荆楚的脸上挂了彩， 胳膊还吊在胸前。

我给荆楚倒了杯茶， 电视被荆楚关上了， 客厅里瞬间静了下来。

我没有问荆楚何嘉年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我知道何嘉年永远都回不来了。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我看了十几遍才认出来。

是何嘉年啊。

殉职的原来是何嘉年啊。

荆楚慢慢地把我搂进怀里， 他声音沙哑： “唐宁，哭吧。”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我趴在荆楚的怀里泣不成声。

何嘉年离开以后，我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每次从睡梦中惊醒，我都觉得我们还在高中时期， 何嘉年还没有给我打那通表白电话， 我还误以为何嘉年喜欢郑甜。

可是我找不到校服了， 我的衣柜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衣服，唯独我的校服不见了。

我从卧室找到客厅，见荆楚在沙发上躺着， 我一脚踹过去：“荆楚，你怎么在我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赶快起来帮我找校服。”

荆楚的眼底情绪翻涌，但是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

荆楚不敢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哪怕去医院也要带着我一去医院也要带着我一起。

我抗拒得厉害，见荆楚从诊断室出来，赶忙迎上去：“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都迟到了。”

我看到荆楚泛红的眼眶， 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唐宁?”一样的话， 我曾经在另一个人口中听过， 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你娶我回家就好了。”

可是现在， 那个扬言要娶我的人在哪儿呢?

那些积聚在心底的情绪如滔天巨浪一般，终于把我压垮了。

再醒来， 入眼是刺目的白， 呼吸间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气息。

“怀孕了。”荆楚的脸上罕见地带了笑意，见我要哭， 他立即伸手捂住我的眼睛，“都要当妈妈的人了，别再哭鼻子丢人了。”

那天我吃了满满一碗饭，医生说我营养不良， 对宝宝影响不好。

荆楚收拾了桌子， 然后对我说：“唐宁， 我们结婚吧。”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荆楚刚刚从鬼门关拐出来， 又要进鬼门关。

“弹片没清干净，就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我想做开颅手术，可我问过医生，成活率是百分之十。”荆楚语气和缓，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宛然她应该知道我要回来了。”荆楚笑着说，“这是嘉年的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也不想耽误她。”

于是我们便设了局。

我不是个好人。小时候偷鸡摸狗的勾当我没少干，荆楚也脱不了关系， 我相信陶宛然比起我们，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这次我使了坏， 我告诉了陶宛然实情， 她可以假装不知情，按原计划去国外逍遥，但是她在我面前哭得特别丑。她像想着荆楚一般死死抱着保温桶，还不住地跟我道谢谢什么呢? 我不过是个恶人。

因为看不惯荆楚自以为是地为陶宛然好， 看不惯陶宛然像便白甜一般置身事外，所以我自作主张让他们继续纠缠。

陶宛然像一场疾风掠过， 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人。我坐在藤桥上，感觉到阳光爬上了我的眼皮，像极了一个轻柔至极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