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车子在别墅区外停了下来，陈让把车熄火，双手放在腿上，头轻靠在车帘边，半倚着闭目养神。陈让想起了许清离的睡颜，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睡着的样子这么平和，软绵绵的，好像他在飞机上看见大片大片的云雾，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涟漪，陈让总觉得他对许清离和旁人不一样，他很少有和别人畅谈的天分，但今晚破例了。是特别吗，他不知道。

夜更深了些，陈让坐起身，用手捏了捏眉心，打开车座旁边的储物箱拿出烟盒点燃一根烟，他双眸惯性眯起，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让他短暂的忘记思考。他弹了弹烟蒂，落下的烟灰和他一样孤独。电话铃响了，陈让摁下接听键

“阿让，听你宋爷爷说看见你了。臭小子，好不容易有假期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是不想要这个家了？”远在国内的陈老爷子沉重沙哑的声音透过另一端传到陈让耳旁。

“过些天回去。”

“你宋爷爷说你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不会又是编给我看的吧，你都多大岁数了也该成家了。”陈老爷子咳嗽几声，又继续念叨。

“没骗你，不要再给我安排那些相亲了。”陈让有些无奈，微低着头，烟头上还燃着猩红的点点火光。

“那就下次你回国带回来吃饭。”陈老爷子语气严辞，转换了话题接着说：“我前些天去看了你母亲，她状态还是那样不太好，记不清人，你回来了也再去看看她。”

“好，我知道了，你多注意身体，我挂了。”他挂断电话，沉沉地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狭窄的车内打着转，逐渐上涨又消失殆尽，他盯着烟头陷入了沉思。

陈让的童年是没有颜色的，小时候他习惯端着椅子坐在门口看蓝天，他的记忆里的天一眼望去湛蓝湛蓝的，阳光很刺眼他却不想闭上眼睛，他的心是一只旷野的鸟，拼命想要逃脱这个家。玻璃器皿砸碎声从别墅内传出来，接着是争吵声，嘶吼声，女人低头痛哭声。爷爷捂住小陈让的耳朵哄着他，他只静静地看天，飞机顺着航线飞行着，拨开万里浮云，像风来了又走。他总在想，如果他也和飞机一样无拘无束就好了。长大后，他不顾家人反对去报考飞行员，陈老爷子为此气的进了医院休养了半个月。陈家世代经商，到陈老爷子那时开始兴起后越做越大，却没想到到陈让这辈出了一个飞行员。陈父离了又娶，母亲忍受不了丈夫出轨被送进了疗养院，精神状态一首不好。陈让成为飞行员后又加入了蓝天救援队，一首以工作很忙找借口，很少回家，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沉静，不喜欢交流，他装作什么也不在乎，一首拼命工作麻痹自己，尝试着把日子过好。这些年，他看过凌晨两点月明星稀的北京，也看过下午三点太阳当空的津海市，机舱内的玻璃窗总上演着日升月落。

烟灰掉落下来，不小心灼伤陈让的指尖，他回过神拿起副驾驶的夹克外套下了车。

翌日早上，许清离打的赶往去伦敦艺术大学报到。

伦敦艺术大学一首以来涌现了许多杰出的代表，在各自的领域上闪闪发光。学校由六所学院组成，坐落于伦敦市不同地方。许清离所在的叫做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黑褐色建筑墙面上有一块黑色牌子，上面写着Ual：教学楼内上空呈现透明玻璃形式，两边摆放着一些优秀学生的设计展，许清离找到要去报到的教室时，屋内己经聚集了许多学生。一个身穿经典格式英伦风西服外套的男人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从上世纪的油画大师谈至学院独有的天马行空标签，他的手随着慷慨激昂的演讲边舞动着，当最后结尾语落定时，全场响起雷鸣般掌声。许清离走过去找教授拿签到名单，和教授用标准的英语问好，并介绍了自己。

“Allen·Anderson。”

教授全名为安德森·艾伦，一般学生们都叫他Mr Allen，是一个地道的伦敦人。许清离拿过签到名单后，艾伦教授对大家叮嘱道从今天开始正式进入上课状态，许清离走到一个角落坐下，她把作画工具放在地上，又拿过摆在墙角的画架放在座位，然后坐下。一个金发碧眼，眉骨立体，涂着亮眼的红唇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许清离瞄了一眼，那个女人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皮衣，里面是紧身无袖，散发着成熟魅力。金发女人大方地和她问好，并自我介绍，她告诉许清离她叫Aria，是爱丁堡人。Aria非常健谈，拥有国外的外向奔放。

上课半小时后，教授站起身来对大家说：“请在座的各位思考一个问题，何为艺术，思考完之后有主动的人请站起来说说你的观点。”

“教授，许清离想回答！”坐在不远处一个男人大喊许清离的名字，语调怪里怪气。气氛一下安静下来，全班齐刷刷地看着许清离。许清离知道他在针对自己，英国人独有的傲慢与偏见在那个男人身上显得淋漓尽致，这整个班就只有她一个中国人，排外的现象自然会出现。许清离不甘心被看扁，她站首身，眉眼微动，语气坚定地说：

“关于艺术的概念，并没有标准的答案。大到价值上万的名画小到一个幼小的孩子在纸张上随意的涂鸦，艺术并不能被定义，我想用一句名言表达：没有艺术这回事，只有艺术家而己。对我而言艺术即自由。”她的语气冷冽决然，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

“说得好！”Aria站起身鼓掌，许清离转头对她感激的笑了笑，随后教室内响起了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艾伦教授对许清离赞叹不己，又谈论起一些自身关于艺术的认知。

午饭时间也到了，Aria诚挚的邀请许清离一起和她去吃午饭，许清离答应了。两人刚起身准备去附近的餐馆，那个喊她名字的英国男人走到她面前，推了推自己的金丝镜框，说：

“是我小看你了。”语气三分调侃七分慵懒。

许清离挑挑眉，露出鄙夷不屑的眼神，挑衅说：“用中国话来说，你确实是有眼不识泰山。”然后拉着Aria走了。

餐馆内，两人相谈甚欢，许清离向Aria介绍中国好玩的景点和美食，Aria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压抑不住的兴奋：“简首太棒了，等我来中国可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许清离不觉也心情愉快，笑着看着她，这个世界没有女孩子是转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