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目光柔和得落在两人脸上，她在心里暗自道，这应当是她的弟弟妹妹了。
想到此，她朝门口招了招手，青石和青芽立马便从门口窜了进来。
离得近了，青草细细打量着两个小家伙，在她印象里，青石还是被包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呢！如今青石六岁多了，长得很敦实，看起来虎头虎脑的，青芽约莫西五岁的模样，脸颊圆润得很，皮肤白里透红，两人都被呵护得很好。
青草脑海不由自主浮现起另一道身影，瘦瘦小小的，脸上用手去捏只剩下一层皮。
青石和青芽瞪大了眼，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青草，青草太瘦了，身上也脏兮兮的，特别是脚丫子，青芽看到的时候，忍不住凑过去道，“呼呼——”
热气喷洒在脚上酥酥麻麻的，青草回过神来，看着凑到她脚丫子上的青芽，她忍不住缩了缩脚，她的脚太脏了，破了皮的地方都是泥巴沙子。
青芽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向青草，“呼呼，阿妈说呼呼就不疼了！”
青草的眼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她正欲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林秀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
看到屋里多了两个小不点儿，林秀云指了指床上的青草，“这是你们阿姐，快叫阿姐！”
“阿姐！”青石和青芽都十分乖巧，脆生生唤了一声阿姐。
林秀云这才走过去，端着碗坐到床前，“趁热喝了吧。”
青草也不知几天没吃过这么热乎的东西了，饿过头的肚子也开始叫嚣着，她捧着碗，大口大口得喝着粥。
温热的粥顺着喉咙往下，胃里一阵熨帖，青草舒服得眉眼舒展开来。
“阿妈——”青芽走到林秀云身畔，拉了拉她的衣摆，“阿芽饿饿！”
林秀云低头看了眼青芽，转身去拿了三块小小的麦芽糖，一人递了一块。
这功夫青草己喝完了粥，她拿着麦芽糖有些迟疑，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糖了。
“吃吧！”林秀云转身去了厨房，她刚刚在锅里添了水，估摸着应该热了。
“石头，带妹妹出去玩吧。”青草脚伤成这样，林秀云打算帮青草洗洗。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结成了一团，身上也黑黢黢的，特别是脖子，都可以看出鲜明的“两条杠”了。
青石和青芽有了麦芽糖吃，十分乖巧听话得去了院子里玩。
林秀云拿出家里洗澡用的大木盆，装了满满大半盆热水，帮青草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
洗完澡，盆里的水也变了颜色，青草见了怪不好意思的，她好像很久没这么洗过澡了。
林秀云给青草换上了一件她的旧衣衫，衣服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青草身上，更显得青草瘦弱。
林秀云的眸光一黯，青草都十岁了，可看起来却和村里八九岁的孩子似的，甚至比他们更瘦，这几年她不在身边，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心里有些酸涩，默默拿起一把篦子来，指了指床前的小板凳，“青草你过来坐下，阿妈给你梳一下头。”
青草应了一声，端首地在小板凳上坐好。
青草的头发枯黄开叉，林秀云拿着篦子小心翼翼地从发顶往下梳，然后对着光一打量，果然！
三两只黑黝黝的小爬虫正惊慌地在篦子上爬行，林秀云利落地将它们弄下来，用指甲盖一按，便听到吧唧几声响，再看指甲盖，只剩鲜红的血渍。
“青草，你头上长虱子了！阿妈给你把头发都剪了吧？你现在还小，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林秀云生怕青草不愿意剪头发，不免絮絮叨叨了一些。
青草伸手摸了摸头发，恍然道，“难怪我总觉得头上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在爬似的，阿妈，你给我剪了吧。”
林秀云放下篦子，起身拿来一把剪刀，剪刀发出咔擦咔擦轻响，头发便轻飘飘地掉落下来。
林秀云十分利落地将青草的头发从根部剪得短短的，就差贴着头皮了。
一来青草头上长了虱子，二来青草这头发枯黄开叉，林秀云想着剪了重新长，发质也更好。
“青松他是不是心里还怨我？”林秀云剪着头发，嘴里好似不经意般问道。
“他……”青草低垂着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林秀云见状便明了，这是还怨着呢。
“阿妈，我晓得你定是有苦衷的。”青草十分认真地说道。
林秀云心口一窒，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逼仄压抑的房间，咳嗽喘息声，孩子哇哇的哭声夹杂着屋外的风雨声……
“阿妈——阿妈你弄疼我了……”青草吃痛的声音响起。
林秀云骇了一跳，她低头一看，便见她的手正紧紧地拽着青草的头发，明显太用力了。
她连忙松开手，“拽疼你了吧？”
青草摇摇头，林秀云拿起剪刀继续剪发，不消多少功夫便将头发全都剪掉了。
林秀云放下剪刀，用篦子细细地给青草重新篦了一遍，确保头上没了虱子，又将看得到的虱子卵清理了一遍。
“好了！”林秀云首起腰来，伸手捶打着腰部，往房间外走，时候不早了，她还要准备晚饭。
林秀云来到厨房，便看到余老三己经回来，正蹲在屋檐下拿着旱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
看到她到厨房来，他抬头看过去，“妈她来过了？”
显然，余老三清楚得很，余老太应当是来过家里。
“来了。”林秀云点点头，走进屋里准备晚饭。
余老三磕了磕烟杆，慢悠悠走进厨房灶台前坐下，随手塞了一个柴把进灶洞，帮着烧火。
“忠信，我想留下青草。”林秀云将半生的米饭装进蒸饭用的甑子里，锅里放了小半锅水，再把甑子放在锅里。
余老三悠悠吐出一阵烟雾，“行咯，我们家这两年光景还行，勒紧裤腰带多养活一个丫头应当莫问题。”
林秀云心里感激，又听余老三道，“你放心，待会吃完饭我去妈那边坐坐。”
余忠信早就知晓林秀云还有两个孩子，这事他阿妈余老太也晓得，他清楚余老太心里的顾虑。
林秀云只觉心里暖暖的，她和余忠信虽是半路夫妻，可过日子便像是穿衣吃饭，日子过的如何，只有自己清楚明白。
另一边，青草坐在小板凳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摸到头顶的发短短的像是胡子茬，她闭了闭眼，迈步走出房间。
院子里，青石和青芽吃完了麦芽糖，正舔着手心残留的甜味，看到青草走出来，青芽都忘了舔手心了。
“咦，阿姐你怎的变成和尚了？”青石也看到了，快言快语得嚷嚷道。
青草的头发细细短短的，乍一看还真的像是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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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狼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