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上的刺青

我第一次见到张先生是在十七岁的夏天。

因为学渣，我早早就出来工作。在我还在纠结是否该留在这个公司时，我看到走进公司大门的张先生。

简单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他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束纯白的茉莉花，走进了我混沌的十七岁。彼时他二十五岁。

我的目光看着他走进了电梯，HR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是样品部的组长，你要是愿意留下，他就是你的领导。”

“........”

“你好，我是样品部组长，张健。”

时隔多年，我依旧能记得，他伸过来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也很整齐。他的声音明明是很普通的男声，我却觉得犹如天籁经久于耳。

从此以后，样品部的张组长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公司不是很大，而我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把客户需要的芯片产品做几个样品，协助销售部签单即可。

而样品也就意味着不是批量生产，为了不耽误其他员工的工作。我每天只能白天跟客户敲定产品细节，晚上等工人都下班了再用机器做样品。因此很多个夜晚，整个公司只有我跟张先生两个人。

事实上，开始的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很喜欢这种与他独处的时光，连没完没了的加班也觉得乐此不疲。如今想想，那时候的我们，除了每晚睡觉的那几个小时外，其他时间都是形影不离的，也难怪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彼此间了解的更多了。

我知道，张先生虽然也算是个小领导，但是他很穷。因为他家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因为原生家庭的贫穷，他要负担他父母和弟弟所有的开销。

我知道，张先生爱买彩票，大概原因同上。我们每次出去跑业务的空档，只要路过彩票店他几乎都会进去买个几注。有时是体彩有时是刮刮乐。但是中过最大的就是刮刮乐的八百。

晚上他带我去吃了烤肉。那天的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烟雾缭绕间，他说，比起我自己开心，能有你在身边陪我分享我的快乐我觉得更加开心。

我知道，张先生很爱打网游，即便是有时加班到很晚，他也会在网瘾来了的时候跑出去上网。

但他不让我跟着，说大晚上的不安全。一开始我还不好说什么。后来熟络了，他不带我，我就闹，他就答应了。

网吧包间里，他打游戏，我发呆。

再后来，他玩游戏，我玩他。

我们就这么朦朦胧胧的度过了小半年，公司里渐渐有了流言蜚语。有些个平日里关系好的小姑娘们也明里暗里的戳我问话，八卦我和张先生。

对此，我和张先生都默契的避而不谈。事实也是，我们本身就是朦胧暧昧的相处。而我自己事实上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好在我们平日里就不怎么在公司坐班，倒也能躲得过流言蜚语。

如此纠结着便是年关将至，为期半月的年假来袭。我在古玩市场闲逛时，看中了一串核桃手串，暗红的色泽很是透亮。

他回了严寒的东北，我回了我的江南水乡。

下了火车，家乡的月光照在肩上，我坐在出租车上走过了小半个市区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好像对这个期待己久的归途不是那么开心了。

窗外的街灯闪烁，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下，拿起，点开微信，置顶的那条对话框，点开新收到的视频。

视频里的他裹在纯白色的羽绒服里，身后是同样雪白色的大雪。他正抬手整理着额前被风吹的碎发，手腕上暗红色的串珠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我说，记得剪头发。

他回，遵命。

除夕夜宴，叔叔伯伯们推杯换盏，婶婶姑姑们东拉西扯。

我和姐姐们打着扑克看春晚，嬉闹间，听见主持人倒数着十二点的钟声。

热闹的音乐响彻在客厅。我却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掏出来，熟练的点开会话框，是一张图片。

照片上是一朵盛放的烟花，金色的线条在夜空中描绘出流星的轨迹，手机再次震动，我轻点屏幕退出照片。会话框里跳出一句话，

小尾巴，新年快乐，有点想你。

迄今为止，时隔多年，我依旧不能确定，曾经的我和张先生是否真的算是恋人。我们之间好像连一个正式的告白都没有。

我只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我拿着手机，看着对话框里的那句话，彻夜未眠。那一夜的烟花响彻云霄，像是为我和张先生往后九年的纠缠吹响的号角。

年假结束的前一天，我提前回到了公司，半夜在宿舍睡得迷迷糊糊房门却被敲响。宿舍就在公司楼上，楼梯口有门锁，能进来的都是同事，我也没多问，首接拉开了门。

下一秒，我人都没看清，就只觉得被人一把推进了屋里，我脑子还在发蒙，嘴却被一阵温热堵住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懵了多久，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非礼了，瞬间手忙脚乱的去推面前的人，却摸到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的手腕，手腕上带着的串珠让我忽的顿住。

指尖在串珠上摩挲了下，感受着核桃文玩串珠的触感，不是张先生还能是谁？！

我不记得那天的我们吻了多久，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好像是本就应该如此似的，他没有解释他突如其来的疯魔举动，我也没有去追问他的用意。

我们就像面对流言蜚语一样的默契，对此事避而不谈，依旧像之前一样，形影不离的跑客户，加班，出去玩。

我们还是同事眼里的八卦谈资，老板眼里的黄金搭档。一切都和前一年一样。

因为他说，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像初见那样，不被任何人和事打扰。做人人羡慕的搭档，做彼此的无可替代。

于是在没有熟人的外面，没有灯光的黑暗里，我们像是偷腥的小猫偷偷揭开那层窗户纸，吃饱喝足后，在天亮前将窗户纸贴合回去。依旧是旁人眼里密不透风的窗户。

他是我的初恋，第一次谈恋爱的我只觉得这是属于我和他的秘密，有趣的紧。

我曾经一首以为我们真的可以一首这么下去。可是我却低估了人性的贪欲，或者说，我没有想过，人心是会慢慢成熟的。

初见时，我只觉得，能认识这个人就好了，哪怕是说一句话也好。

真的做了他的下属，我又想，要是能时时刻刻在他身侧就好了，我就满足了。

真的形影不离了，我又想，要是他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哪怕是地下恋情也好，我也死而无憾了。

可如今，这些我都得到了，我却又想，要是能昭告天下就好了......

“不公开是为了你好。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那一定会传的满公司风言风语的。而且你我身份特殊，他们可能还会用莫须有的话诋毁你我的关系。”

这是他给我的不在公司公开的理由

“还不是时候，我爸妈思想都比较落后，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恋爱，一定会催我们立刻结婚。可你还小，我不想这么早就让你被婚姻束缚。而你父母，我毕竟比你大那么多，条件还不好，万一叔叔阿姨不同意，我会很难过。所以我想再奋斗几年，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是他给我的不告诉父母的理由。

合情合理的理由，我丝毫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甚至一度觉得他很成熟，考虑周全。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自以为对张先生了解透彻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