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城

“一定要，含泪吗？”

被姚嬷嬷搀扶着出得门来，刘遥的一举一动就都是萧然在指点着。刘遥也乐得当个提线木偶，毕竟术业有专攻，比起自己硬着头皮想辙，还是听从专家指挥更省心省力。

然而，当萧然这一句话出口，刘遥为难了。

虽然很快接受了小刘遥的身份，也能对着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叫一声表哥，但是那都是在旁人不知自己底细的缘故。固然别扭，固然羞臊，终究外人不知九岁的小姑娘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八的老灵魂。

旁人不知，就只需要过自己这一关即可。但是眼下，刘遥轻轻地叹了口气，所有一切都暴露于然然眼底，再没有一点隐私，有些举动实在是做不得。即便是多年好友，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言说。

更何况，即便不会有任何知晓，刘遥也做不来对个孩子垂泪的举动。其实，也不仅仅是孩子，刘遥自己就不是个说哭就哭的性子。遇到麻烦和问题，第一时间想的是解决之法，毕竟眼泪不能解决麻烦。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了？眼泪在数字领域的确无用，但是在人，尤其是男人的眼里，无往不利。”

萧然适时出声，循循善诱：“现如今我能时时刻刻盯着，遥遥你自然万事大吉。遇到问题丢给我就是，但是早晚我会离开，你总得学会示弱。”

“虽然吴承礼是个渣男，但是遥遥我觉得他会出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遥遥你很多时候太冷静了，理智得不像个人。”萧然忽然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你总是忘了，你是个美人，是令很多人神魂颠倒的人间尤物。”

“吴承礼固然眼瞎，但是遥遥你的性子如果不改改，在这个时代，也许会举步维艰。毕竟这不是一个男女相对平等的世界，不管承认与否，你往后都要依附男人而活了。”

听到此处，刘遥的眉眼终是染上了一层水雾。

是啊，不论如何，往后的人生都比不得从前自由了。在这个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里，曾经的一切都更像是一场美梦。或许往后，要学的是人心，是争斗，是泯灭自我。

眼泪的确无用，但是情之所至，也是收不住。尤其是，当刘遥想到眼前的问题再无任何方法可解之时，泪意越发的汹涌。

“我初来乍到，又刚从混沌懵懂之中清醒，”剪水双瞳含了泪，纤细怯弱的小丫头仰头望着己然呆在了原处的少年，无助而惶恐：“敢问表兄一句，是陈家的待客之道如此，还是燕京人不知礼数，抑或是阿遥不值得被以礼相待？”

弱不胜衣的小姑娘，眸中含泪，本是文弱怯懦的模样。然而，随着红唇开合之间吐露的话语，却是无端地多了几分坚毅挺拔之色。陈澜当即便酥了半边儿身子，忙不迭地赔小心道歉。颠三倒西地说着些车轱辘话，甚至到了最后表情都讷讷的，因为此次的确不成样子。

“阿遥方才清醒，也知道待客以礼的道理。”刘遥轻轻地眨了眨眼，温婉一笑：“想来舅家也是知道的，表兄不必着急。”

眼见着刘遥展颜，陈澜也不由放松了些。美人垂泪虽好看，但是破涕为笑却是更为珍贵。尽管眼前表妹年岁尚小，然而小小年纪己现倾城之色，假以时日可想而知。

陈澜虽自诩纨绔，但是面对美人却是有着无尽耐性。

是以，随着刘遥一笑，也就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眉眼含笑，最是温良：“遥儿表妹初来便受了这般委屈，哥哥一定为妹妹做主。”

刘遥闻言却是笑着摇头，柔声说道：“外祖母既执意要接了阿遥来，必然也是珍之重之，必不会这般待我。原本我也疑惑，今日见了贵府下人才算明白。想是此前种种皆是下奴欺主所致，或是传岔了话，或是有意为之。”

说话间，刘遥凉凉的眸子己经落到了那满眼满脸皆是意外的娇蛮丫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笑：“先时竟是有下奴安排阿遥与表兄同住，我们虽初来，也知陈家是簪缨世家，最是知礼。才询问一二，唯恐污了陈家清名，不想却是累得嬷嬷受苦。”

“此前有诸多误会，再一一追究也无济于事。”眼见着陈澜眉眼一瞪，竟是满脸凶相，刘遥按下心间不喜，只是朝着雪影招手：“过来吧，虽咱们也是受了池鱼之灾。终究也是外人，这管教家中下人并非外客可以插手之事。”

“还请表兄妥善处置，莫要再生了新的误会才是。”

见雪影还愣愣的，刘遥不免又吁了口气，想来是不太适应所致。莫说是雪影，即便是自己，也不大适应说这么多虚伪至极的。但是然然如此教导，也是为了日后还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毕竟还要在这陈家住上一段时日，彻底撕破了脸弊大于利。

然而眼下刘遥也没有气力再做解释，毕竟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也不知饿了几日了，现下眼前都是一团又一团的黑影儿。是以，轻轻地拍了拍姚嬷嬷的手，刘遥有气无力地说道：“嬷嬷，雪影交给您，还有我饿。”

从小到大，刘遥其实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饥饿的滋味，但是此番醒来，刘遥对于食物的渴望却是达到了顶峰。

“我那里还有霜朦早上送来的滑蛋籼米粥，先给姑娘热热垫垫肚子可好？”

见刘遥脸色青白，眼神发虚，姚嬷嬷便觉一口气堵在了喉头，不上不下难受的厉害。从来娇养的世家贵女，即便有些不同，但是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偏偏这到了燕京，掌中宝成了那脚底泥，连口膳食都吃不上，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只是即便再心疼，当下姑娘的肚子还饿着，这便是当务之急。是以，即便刘遥提醒了看顾雪影，姚嬷嬷也是顾不上了，只是半推半抱地带刘遥回屋。

“姑娘稍微等一等，老奴这就去热粥，一会儿想必会有不少人涌进来，姑娘便再没有时间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