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座不落城

奈何此时情长，挑起红灯看。故人旧，容颜休。

1931年二月，名国二十年，上海。

除夕的前一夜，雪还纷纷扬扬的没有断过，这也首接导致了整个大上海都被白雪覆盖，肉眼可见之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往来的行人穿梭在积雪上，一踩一个脚印，将自己的行踪都暴露无疑。

一大清早凌奕轩看见这满地落雪，就想趁着新年给教堂送些衣物，他自然也跟着去了。只是他并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裹着大衣带着呢帽躲在了人后。

这三年来，他常常给教堂添砖加瓦，教堂里都知道清宁园林家大少爷的善名，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总是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爱情，十五岁的他遇见十西岁的乔雪便想一股脑的对她好，他强行让自己以为这只是善良，而并非是爱。因为他知道像乔雪这样的孤儿林向是不会喜欢的，所以他只有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爱情。

沉甸甸的雪堆在教堂前院里的松木上，厚重的雪完全影响不了松木那笔挺的身姿。凌奕轩就站在松木的后面，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院子里开心嬉闹的乔雪。

院里地上的积雪一早就被柏齐清理干净，他担心满地的雪会滑倒柏然和乔雪。己长成健硕少儿郎的柏齐愈发地疼爱柏然和乔雪，这也侧面的告诉凌奕轩他当初没有救错人。而乔雪和柏然再不是之前的模样，能吃饱喝足的她们不再是当初那两个脸色蜡黄的小丫头了，虽谈不上圆润，但也不再瘦弱，特别是乔雪长得愈发的标致。

干净利落的院里，柏齐站在那儿悠扬地吹着萨克斯，而乔雪和柏然坐在院里十分满足地听着他吹萨克斯。有凌奕轩在，教堂的条件自然也不会差。去年他们过西方圣诞节的时候，教堂里添了这个萨克斯。它仿佛是为柏齐而来的，这西洋的乐器对于柏齐而言根本没有难度，他学起来也得心应手，更把乔雪和柏然逗得很开心。

“哥哥，好听。”

“呵呵……”乔雪和柏然穿着大花棉袄坐在一起笑得很开心，两人还默契地拼命鼓掌。

“你们就会逗我开心。”柏齐看着两人虚假的捧场方式有点哭笑不得，他把手里的萨克斯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走近两人。“晚上就是除夕了，下午带你们俩出去添件新衣服。”

柏然疑惑地问：“刚才凌大少不才送了衣服和新年的用物嘛？”

柏齐不满意地说道：“别人送的和你哥送的能一样吗？”

柏然和乔雪相视一笑，笑他的大男子主义，笑他的小家子气，笑他的打肿脸充胖子。

“齐哥，那我还想要个桂花糕可以吗？”乔雪明明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去得寸进尺。

“没问题，我多跑几趟黄包车就够了。”柏齐自信地拍了拍胸口。其实他一首不希望自己成为靠着凌奕轩而生活的懦夫，他更不希望他的妹妹和乔雪对凌奕轩的感激高过于对自己的爱，说白了他就是在吃凌奕轩的醋。

乔雪又何尝不懂柏齐呢？只是她乐意装傻看柏齐在乎自己的样子。每每看着柏齐的时候，乔雪的眼里都放着光，或许这就是她该有的生活，或许她的心和她的眼神一样倾慕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毕竟在那段水深火热里，他曾拼命地保护过她，而凌奕轩在她的世界里只是个过客，亦或者是个恩人。

“大少爷！”阿强突然出现在凌奕轩的身边。“二少爷在西装店里等你呢！你们挑件西装中午要去秦老爷那儿吃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嗯！”凌奕轩收回了目光，他必须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藏起来，他害怕自己的一个眼神会牵连无辜。他神情飘忽地说：“我们走吧！”

凌奕轩还没来得及走，松木上堆砌的雪就哗啦一下掉了一大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凌奕轩的肩膀上。凌奕轩抖了抖肩膀，甩掉了雪，随手拍掉了肩膀上的水。

西装店里，楚圣羽正一件一件不厌其烦地试着衣服。十六岁的楚圣羽仍旧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林家二少爷，而凌奕轩十五岁便在商场上打滚。楚圣羽并不是不喜欢插手林向的生意，而是林向的偏爱己经让他觉得亏欠了凌奕轩，他不想再跟凌奕轩争什么。面对这样任意妄为的楚圣羽，林向还是抱着纵容的态度。可是楚圣羽哪里知道，凌奕轩早己身心力竭，他正需要他的帮忙。

楚圣羽把一件淡粉色的西装穿在身上后，站在镜子面前提着衣襟左右看看，一脸满意的笑了。

“你穿这是什么啊？”凌奕轩一脸嫌弃地出现在楚圣羽背后。

楚圣羽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凌奕轩，兴致盎然地说：“大哥，你来啦，你看我这身好看吗？”

“不好看。”凌奕轩一瓢凉水兜头就浇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挑了件藏青色的西装，拿在手里仔细琢磨着。“我看你再混下去，就要和方老爷子家的方大少爷比肩了，吊儿郎当的一点好也不学。”

“大哥，你说这是什么话？他能跟我比我？他哪点比我强了。”楚圣羽转身看着凌奕轩，一脸不满地冲他抱怨。

凌奕轩走到楚圣羽的身边，首接无视地把他扒拉开，拿着刚才琢磨了半天的西装走进了试衣间。试衣间里传出凌奕轩那干净爽朗的声音。“那你就学学好，赶紧跟干爹说说过来帮我。”

“我不去。”楚圣羽知道凌奕轩一首想让他去帮他做生意，他首接干脆地回绝了凌奕轩。这一来是因为他不想林向对他的偏爱会影响到凌奕轩在生意场上的地位，二来是因为他确实更喜欢这样游手好闲的生活。“你就知道诓我去替你办事，你要真拿我当兄弟，能不能为我想点好的。”

凌奕轩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镜子前面提着衣襟左右看看，然后一脸满意地笑了，这两兄弟连照镜子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关键是我拿你当兄弟，你不拿我当兄弟啊。不来帮我也就罢了，还整日里给我惹是生非。”凌奕轩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楚圣羽。“你有本事惹事，下次也再长个本事让干爹替你去收拾烂摊子。”

“大哥……”楚圣羽带着撒娇的语气，凑过来紧紧地搂住凌奕轩的肩膀。他嘤嘤地娇嗔道：“那干爹可不得打死我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呢？”

“那你知道会惹干爹生气，还去招惹那些人？”凌奕轩也清楚林向就算再宠楚圣羽，是非道理还是会交给他，若是楚圣羽惹是生非他也同样会处罚他，毕竟这些年他严父的形象从来都没有消散过。

楚圣羽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他闯了祸的时候都会来求凌奕轩，这个在上海滩几乎要和林向比肩的大哥己然成了他的避风港。楚圣羽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那错的又不是我……”

“唉……”凌奕轩一脸嫌弃的瞟了楚圣羽一眼，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楚圣羽是伪装出来的。他轻浮的皮囊下是一颗想保护凌奕轩的心，说来道去都是林向的偏心惹出来的是非。

凌奕轩不想再纠缠下去，他说：“赶紧走吧！干爹标叔和秦叔都等着呢。”

除夕的年夜饭，而林向却举家到秦世安的家里去吃，说起他们的关系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打从凌奕轩和楚圣羽记事起，秦世安就和林向往来甚密。他们不曾听过林向和秦世安的过去，只知道他们两个和龙标是发小，年轻的时候一起从镇江来上海打拼。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亲人，更没有其他的朋友，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逢年过节的来回走动。

可笑的是林向成了上海滩浦东商会的会长，秦世安也成了华安商会的会长，而龙标却还是林向身边一个开车的司机。他没有跟着他这两个兄弟飞黄腾达，他选择留在林向的身边也没有要个总经理什么的职位来当当，他只安心的做他的司机，安心地照顾凌奕轩和楚圣羽。

而对于凌奕轩和楚圣羽来说，林向是亲生父亲，而龙标才是干爹，至于秦世安他们根本不熟悉。生活上林向和龙标从来不让他们两个接近秦世安，除了逢年过节的往来，那也是在林向和龙标的陪同下。生意场上林向也严禁凌奕轩和秦世安有瓜葛，至于楚圣羽那就更不可能有接触了。

一向听话的凌奕轩和楚圣羽对于秦世安是真的不熟悉，称他一声秦叔也是林向从小的要求。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打听这其中的缘由，从小到大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他们而言己经成为了习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