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不过山海

周六，电影院，西个人。

胡不言伸了个懒腰，“等会买票的时候不用买中间的，祁伊喜欢坐偏一点。”

“挺特别的习惯，你们经常来看电影？”楚牧南抬着头，看LED上的电影场次。

“嗯，她喜欢看电影，放假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这，我没事也跟着来。”

楚牧南挑眉，点了点头。

“我之前问她为什么喜欢看电影，她说反正她大把时间，耗在哪不是耗，干脆就耗在这了。”

胡不言翻了翻钱包，顺着排队的人往前走了几步“我觉得我们挺像的，留守儿童似的。不过她好像从小家里就没人管，她爸妈都是工程师，一年十个月都在外头赶工程。家里都没人，电影院还热闹点。”

正说着就到他们了，胡不言从钱包里抽出了钱，买了西张票。

另一头祁伊和肖潇坐在休息区一下一下地往嘴里塞爆米花。

良心尚未泯灭的胡不言以示歉意特地邀请的西人一同看电影。

“买个票要这么久啊！我爆米花都吃完了耶。”说着就往自己嘴里再塞一个爆米花。肖潇今日扎了个小小的丸子头，着了深蓝色的牛仔工装裤，两条细长的腿离了椅子荡来荡去，整个人更显俏皮。

“今天周六，人多很正常。”祁伊瞥了一眼，售票处乌泱泱一群人在排队。“吃完了叫胡不言再给你买一桶，趁他远走高飞之前别放过讹他的机会。”

肖潇自然知道玩笑话，却听出了这话里的关键：“去哪？”

“他没跟你说吗，也不是马上，只是他毕了业就不会在这呆着了。”

“啊？为什么。”

“嗯——他是个混血儿，看不出来吧。”祁伊说着说着自己倒是笑了出来“他爷爷是法国人，好像还是挺大一个家族，本来一家三口在这生活的，早两年父母回法国继承家产去了，不过在这住惯了，他就想着把高中读完了再回去，其实还是想没人管着他。”

“那他……一定要走吗？”

“走？走去哪？”胡不言不知怎的己站在她身后，肖潇吓得一个哆嗦，赶在祁伊开口前便打断“没、没什么……票买完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楚牧南领着他们往前，坐在了最偏靠右的位置。

祁伊跟在他身后，然后便是肖潇，胡不言坐在正对屏幕的中间。

画面一黑，电影就开场。

两人一桶爆米花，肖潇叫胡不言端着，自己想吃的时候便伸过去拿。祁伊靠近了些楚牧南，压低了声音询问“你吃吗？”

黑暗中他摇了摇头，祁伊也不管，她猜他应该对爆米花不怎么感兴趣。

楚牧南其实不怎么和别人一起来电影院看电影，他自己家里有小影院，国产的新片他没什么兴趣，想看的就和妹妹窝在家里看，大多数时候也是和爸爸妹妹出来看音乐剧。

讲的是人妖故事，着实俗套。

那女妖青青深爱着那名唤阿生的男人，便化作人形，日日相陪，终于日久生情，两情相悦，青青带阿生回了自己家——世上残存妖的部落，又告知其真身。

谁知那阿生竟是朝廷派来，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只求一举把部落歼灭。青青带阿生游遍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说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字里行间全是爱意，阿生脑海盘算此处攻打起来如何有地形优势。

至那天到来，乌云密布，闷雷作响，妖界大乱，青青心忧不知所踪的爱人会否卷入祸端，出门一看，领头人竟是自己牵肠挂肚之人，瞬时一切都明了，心中的世界都一道崩塌。

没有一个妖得以被放过，统统被抓去炼成丹药。青青心如死灰。

死期将至，那人挡在他的身前，那一切的祸端，罪恶的根源，他撕心裂肺：“你答应过我会放过她的！”

如何能如他所愿？不过是卒子，不过是俘虏。一刀两命，刀落，缘灭。

他们抱在了一起，至死才终于结合。

不过千篇一律的爱恨情仇，却经不起情绪的层层堆叠。

电影院窸窸窣窣，肖潇也逃不过，纸巾用了大半包去，以泪洗面。

偏生胡不言那厮坐她旁边，捧着爆米花不看电影只看她，笑得人仰马翻，“看热闹”三个字就写在脸上。肖潇无可奈何只得一边抹面一边用另一只手同他作对。

最后胡不言见她哭得着实伤心，才大发慈悲借了半边肩膀给她。

而旁边祁伊内心毫无波澜。一来她电影看得多，甚至都带上了评析的心思，这电影逗逗肖潇这类小姑娘还行，于她而言便索然无味了，二来，她泪点着实是高，一般情节撼动不了她。

爆米花吃完，她微微侧身，见楚牧南手搭在靠她的扶手上撑着头一动不动，她若有所思，俯身往前探，一看，果然如她所料——楚牧南睡着了。

大屏幕的光线忽明忽暗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祁伊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两三秒后才在自己位置上坐端正来。

她坐得笔挺，把自己撑了起来，她的肩膀应该能触到他的发梢，再过些，再过些，他能枕到她。

空气中嗅出了旖旎，是她这么多年在影院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好像能有几分理解那些情侣在这里的忘我的痴缠。

人群只顾擦眼泪，没人知道她心中小鹿在乱撞。

百鬼啃食一颗心。

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肾上腺素不断分泌，她知道自己坠入爱河，无可救药。

她顾不得太多，于是没听见青青临死前叹：“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

公交车站，他们三人把哭到虚脱的肖潇送上公交车，楚牧南和胡不言陪祁伊等着。

“你们待会怎么回去？”

“放心吧，有人车我们的，要不——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胡不言说这话时，轻轻地用手肘抵了抵楚牧南，祁伊看到了。

楚牧南正欲开口，祁伊打断；“不用。”一转头，没来得及编好解释的话她的公交车就进站了。

她匆匆忙忙地道别，刷卡，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在发动，地上两人笑着看她。

她见霓虹灯掩着他，五光十色下他在朝她挥手，不管了，那就是在祝她一路顺风吧。

隔着玻璃，她也挥了挥手，然后随着车子开远，那两个人影消失在视线里。

再见，楚牧南。

再见，明天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