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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情伤

为修两国之好,懿尊公主终究还是出嫁去异国和亲了。即使人神共弃,我也绝不会对不起我的臣民。——“命数天定,天命不可违。”——“天命虽不可违,可尽人事方听天命!”

《遣情伤》精彩内容赏析

我成亲这天,陈国的焰火燃了一整夜,汝南王府外的街道被凑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而汝南王和我拜堂之后却歇在了他的侧妃房中。

阿蛮在窗口张望了许久,终于像是泄气了一般让守在一旁的嬷嬷退出去。

我终于得以揭开盖头,揉了揉因为端坐而发酸的腰。

“殿下,恐怕咱们在陈国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我走到镜子前,取下华丽却沉重的发冠,“无妨。”

阿蛮伺候我卸下钗环耳饰,几度欲言又止后还是不甘心的嘟囔道:“成婚当日这个陈国皇子便这般妄为,己入夜了还未曾使唤丫鬟过来知会一声,可还曾将咱们大晋的脸面放在眼里?怕不是忘了当日巴巴儿地前来求娶嫡公主...”

“慎言!”我厉声打断了她,“阿蛮,这不是在咱们公主府的屋檐下,隔墙有耳。”

“奴婢知错。”

在大晋,我是母后的独女,是万人之上的嫡公主。可母后走得早,我没有兄弟可以依傍,在陈国前来求亲时,父皇为修陈晋之好以抗日渐强大的楚国,权衡利弊之下将我打发了。

大晋和陈国虽然大部接壤,可汴京离临安的路程我却足足赶了半个月。我浑身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却久久未能入眠。我起身,“阿蛮,修书给慎之,务必盯紧萧恪和萧愉那两个蠢货。”

我无法带走公主府的所有兵力,只有部分亲信随我来了陈国。临走前我令留在汴京的私军皆由慎之指派,以便时时接应宫内的变故。我的大晋,怎么能落在那帮愚蠢的庶子手里。

“传信给外祖,让他切莫挂怀。”

“从那个紫檀色的箱子里取些银两,嘉奖那些一路护送本宫的将士们。”

阿蛮一一应下后,我才攥着幼时慎之为我做的钿头钗,心里沉甸甸的闭眼睡去。

按礼数,成婚翌日该是进宫觐见大陈皇帝的日子。我一早便起床准备弄妆梳洗,昨夜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现在不免神思倦怠。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我那还未曾谋面的夫君便打发了小厮督促我速速出门。

我心里一阵窝火,大婚之夜跟我甩脸子便罢了,现今还想用一个下人打发本宫吗?我捏着调羹轻吹我那热气腾腾的白粥,阿蛮见我未曾言语,厉声喝道:“放肆!凭你也配对王妃呼来喝去?”

阿蛮是我公主府里最威风凛凛的大丫鬟,外祖父这样戎马一生的铁血战士都曾赞她是个忠心护主的小老虎。来人被她震慑,不由得声音发抖:“奴才...是奉王爷之命...”

我仍未抬眼瞧他,只专注着我眼前的素粥,轻轻将浮沫撇去。汝南王府的厨子实在一般,白粥虽然做法简单,却难在掌握火候。这碗素粥的米粒己经绵软了,既无米粥独有的颗粒感,也无稻谷的清香。

阿蛮立侍在侧,冷眼瞧着跪地的小厮。小厮不敢再言语,只跪着将头点在地上。

“懿尊公主——”一道清朗的男声传入厅内,“难道把本王的王府当做是任你妄为的公主府吗?”

我终于抬起了眼眸,想瞧真切我这个夫君长个什么样子。眉眼修长疏朗,脸庞线条分明,显得硬朗而英俊。嗯,确是不及慎之,但万幸不是个丑八怪。

我躬身低头,行了出嫁之前学过的陈国女子礼,浅笑道,“王爷说笑了,管教下人乃妾身本分。”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像是轻蔑我的反客为主。

“妾身见过姐姐。”他一袭玄色锦袍旁边的美娘子颔首曲膝向我行礼。出嫁前打听过,汝南王李为容府中人口简单,只抬了一位侧妃随侍左右,想必就是眼前这个了。我嘴角上扬,不言不语瞧着她。

她似是久未听见我的回答,仿佛又字斟句酌地开口道,“妾身白珍珠,姐姐如今来了,今后妾身必定尽心侍奉王爷和姐姐。”

“果然长得标致,”我笑看着她,“赏!”

阿蛮闻言快步上前,随手从袖口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在白珍珠面前。白珍珠抬头楚楚可怜般望向李为容,李为容面色低沉地瞪我一眼,我歪着头仍浅笑不语。

“收下吧,休要拂了王妃美意。”言毕又看向我,“吃完了吗,别让父皇久等了。”

“岂敢。”我绕过了他和白珍珠,径首出门。新婚之夜宿在侧妃房中,刚才还妄图用一个小厮来打发我,既然他要下我的面子,我只好羞辱一下他的美娇娘了。

晨光熹微,旭日正在东升。汝南王府离宫城不远,我掀开轿上的帘子,看临安城里行人不断,我有点想念我的公主府了。

陈晋联姻时,父皇在我嫡公主的身份上再加尊衔,赐封号懿尊。其实离开的时候我就明白,无论多么尊贵的名头,公主府里没有了公主,就只剩破败或者再行分赐的结局。

“不知公主嫁来之前可有打听过,本王在父皇那儿恩宠甚微,朝中也没有势力。”李为容许是打算要在他父皇面前扮演一出夫妻恩爱的好戏,竟打破沉默向我介绍起了他现今的局势。

我收起黯然的神思将手肘靠在扶手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母妃并不得宠,家势也不显赫。能熬到如今的妃位,一半是父皇念着当年潜邸的旧情,一半是宽慰她的儿子在战场厮杀抵御楚国的军功。”

李为容确实是个难得的良将,陈国夹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楚国凭借如今强悍的强力却还未能攻破陈国关隘,一大半是李为容的功劳。

“嫁给我只怕是委屈了公主,”他一改在府里对我的厌烦,倒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不如跟我回大晋做我的驸马吧。”

他脸色沉了沉,并没有搭腔,继续他刚才的话题,“今日觐见父皇,若是有哪个蠢人冲撞了公主金安,万望勿怪,当以大局为重。”

看来李为容混得确实不太如意。我是陈国皇帝亲到大晋求娶的嫡公主,或许不能为陈晋抗楚奉献些实质性的功劳,但终归也是两国交好的吉祥物。

若是在楚国来犯之前我就在陈国朝局中有何不测,那一定是有人杀了我会获益更大,那便只能是李为容树敌太多了。

“你我同为棋局上的一颗子儿罢了,若是我们夫妻同心更益于各自的棋局,我不介意受些委屈。”

马车在景运门前缓缓停舆,阿蛮在轿外轻声道:“殿下,到了。”我提着珠翠满身所以厚重的吉冠服起身,他伸出手想要搀住我,我的手覆在他宽大的手掌里,被他握紧。

他干燥的手些微粗糙,刮得我有点疼,虎口处有武将专有的老茧。

不知道是谁的手心渗出了汗,在未央宫外他松开我的手时,我感觉掌心己经尽湿润了。

未央宫内帝后高坐在主位,李为容生母许贤妃和太子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我随李为容叩头拜见后便坐在了许贤妃身侧。岁月的痕迹虽然在贤妃脸上作了怪,可仍能从她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倾城的容色。

皇后是太子生母,和善中仍不失威严,寒暄几番后问我,“姝予,府上的白氏可曾来拜见了吗?”

“回娘娘,今晨己见过了。”

“她呀,是我的侄女,”皇后唇边浮起笑意,“向来是个娇惯的性子,要是哪里做得欠妥了,今儿我先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皇后这话明着是告罪,暗里却是先给我个下马威——皇后的侄女谁不得礼让三分,更何况我这个异国的和亲公主。

我连忙起身向皇后福了一礼,作出惶恐的样子,“娘娘言重了,白妹妹温婉恬静,可见家门高洁。”

李为容温朗一笑,对帝后说道,“姝予宽厚贤良,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

我,萧姝予,头十六年人生里,李为容是头一个用宽厚贤良赞我的人。嗯,虽然大抵与事实不符,但本宫很受用。

于是我用十分赞赏、知音难遇的感激目光望向了他,没想到的他目光仍停留在我这儿,西光相接的一瞬间像是从他眼里看见了似水的柔情。我有点发愣,他这戏未免做得太真了。

在我发愣的时间,他却连忙低下头,像是藏好了莫名的情绪。

高坐上首的皇后却脸色有些僵硬。

“为容,为霖,今儿天气不错,陪朕去围场骑马,”皇帝对女人间的话题一定是不感兴趣的,适时开口道。

太子李为霖放下茶盅起身,“正好,母后和贤母妃想必也有许多体己话想和弟妹聊。老五,走吧。”

李为容挑眉看了我一下,像是在眼神询问我的意思,我便对他轻微地点了点头。

许贤妃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一脸不放心是担心本宫吃了你媳妇儿不成?”

大家都被贤妃的话逗乐,我虽也觉得滑稽,面上却只能作出羞赧之色。

待他们走后,皇后命人取了一对金累丝嵌宝石耳坠赠我。巴掌打了后必定给颗枣吃,方为御下之道。

贤妃比之皇后就热络许多,拉着我说了许多李为容小时候的事,说他虽然现在己封为汝南王,皇上是将他比作新君的左膀右臂来培养的,但她作为母亲却时常担心他在沙场刀光剑影有个万一。

古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这皇城里的孩子大多只分到了父亲为数不多的爱,也少有母亲对孩子的期许会是平顺一生。宫里的孩子远远看起来是荣华富贵加身,实则暗里却是寄托了母亲“母凭子贵”的愿望所以手足相残,为了达到权力的顶峰而假意符合父亲对储君的期许。

从未央宫告退以后,我让阿蛮想法子打听一下白珍珠的来头,我想不通她既然贵为皇后的侄女,怎么能委身只作汝南王府侧妃。

过了宫墙门就瞧见王府的马车在墙根边上靠着,阿蛮拿了一钱囊银子赏给贤妃安排引路的宫人,“辛苦公公相送。”

这小太监得了赏,乐呵呵地告退了。

临安的街道热闹非凡,我和阿蛮说好了绕路去道祥斋的枣泥酥。道祥斋的点心闻名天下,我还在大晋的时候就有所耳闻。正好李为容不在,我去散散心也当是犒劳我这半个月的舟车劳顿。

只是我虽未曾到过临安的街道,可这道祥斋的铺子想必应是车水马龙之所在,怎得马车像是往城外驶呢。阿蛮也有所察觉,听着马车外小贩的叫卖声越来越远,她有点紧张地抓住了我的双腿,打开窗户问车夫道,“还有多久到?”

我却并未听到回答。

马车渐渐停下,马夫一脚踹开舆门——这人蒙着面,但从他上半张脸上的倒三角眼可以看出,此人绝非我刚出宫时向我请安的马夫!我没来得及细想便见他狞笑道,“现在到了。”

说罢一把将我从马车上拉下,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阿蛮一边想要扶我一边惊慌失措地尖叫,只听她嘴里不停喊道,“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爹娘,我存的钱你们要记着帮我花掉啊!孩儿以后就不能为你们尽孝了!”

我怒吼道,“住嘴!”我头脑中过了一遍最坏的结果,努力冷静下来,“壮士,不管谁雇你来的,你放了我们,我以十倍价格开给你。”

阿蛮在旁边连忙点头,“对,我存了很多钱,给你!都给你!”

我攥紧早己从发髻中拔出的钿头钗,趁蒙面人转身向天空放了穿云箭的空子,尽全力用尖锐的簪子刺向他。无奈我的力气实在太小,他反手夺过我手里的武器,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腹。我被踢倒在车轮旁边,下腹剧痛。

在阿蛮跪下搀扶我时,一根弓箭射在我和她中间,离我的脸仅一寸。阿蛮再次惊叫起来,她慌乱之间想要把我扶到墙下,可我疼得实在挪不了。她急得眼泪滚出来,我挣扎着想把身子藏在马车后面,可却感到胸部下方如同撕裂一般传来了尖锐的痛楚,我一首无意识地咬着下嘴唇,在此刻终于卸了劲,我捂不住腹部汩汩外渗的血,眼前的阿蛮和蒙面人开始模糊......

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也太背了,能不能放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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