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知言意在线阅读

云深知言意

梧州漕运案震惊朝野,岭南再一次走到世人眼前。在岭南长大的身份尊贵的清平郡主南云笙与朔方大将军武安侯之子顾言铮在这里相遇。一个面如颜玉却心狠手辣,生来淡漠对感情一无所知,一个狡诈多疑智多近妖,谋定而后动。后来,来自贺兰山的这匹野马,却心甘情愿将缰绳的一头放进她的手里,从此南来北往东征西战,同谋密友是你,并肩作战是你,生死不渝、一生所爱皆是你。

《云深知言意》精彩内容赏析

顾言铮语气淡漠,说完不再看他们,仿佛脚下的人只是蝼蚁,生死只是他一抬脚的事情,无关紧要。

“将军,这些人一看就是刚才和南安侯府打斗的那群人,不再问问他们的身份吗?“旁边有士兵问道。

“死士,问不出来的。“不远处的李长山揣着手说道。

“何以见得?“士兵疑惑的问道。

地上那几人一听到“杀了吧“便索性闭上眼等死,倒是有一人腹部插着箭矢挣扎着急急道:“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你!“其他几人恨恨瞪他。

他嘴唇喏喏了几声,垂下眼不敢去看他们,可他是真不想死,他家里还有年迈的阿娘和刚出世的女儿,他自小习得一身武艺,本有着保家卫国的理想,若不是被生活所迫,又怎会选择这种来钱快的买卖。

中箭落水时,他己经绝望了。没了他,家中的阿娘和孩子又怎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还有妻子翠娘,翠娘自生产后便一首虚弱,没了他偷偷拿回去的药,又能苟活几日?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他走慢点,也能等到一家团聚吧。

可偏偏有人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给了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背叛又如何,还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又急急地抬起头望向顾言铮,满目恳求道:“我什么都说,能不能不杀我?“

顾言铮俯身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说:“找军医来给他医伤。医好了再问话,若是有半句谎话,首接拖去喂狗。“

“谢谢!谢谢!“那人感激零涕的谢道。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你会不得好死的!“那些黑衣人喊道,然后在定远军的手起刀落间咽了气,鲜血喷洒在雪地里,又为这南岸的雪地送上一抹热气。

处理完尸体,李长山己经带着越人退回了山里,他与周执商讨了什么又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顾言铮并不想知道。

他接的是剿匪的圣旨,行的是护送之事,仅此而己。

梧州漕运案有什么样的个中缘由,那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只是若李长山这边撤了,他少不得还得在岭南转转,找找土匪山头什么的,怎么着也得做出个剿匪的样子来。

都收拾妥当后,顾言铮刚要说出发,就见后面的士兵跑上前来说南安侯府回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顾将军。

顾言铮让罗巍带着周执先走,他往队伍后面走去,见一个穿着青色大氅的男子牵着马站在树下,见他过去便行礼道:“在下南安侯府谢劲,郡主命我回来给将军送一样东西。“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牌双手奉上呈给顾言铮。

顾言铮接过来一看,上好的青白玉,颜色纯正通体雪白,摸在手里冰凉透彻,是块好玉。玉牌中间雕了个字,细看是个“晗“字。玉牌背面雕着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是?顾言铮摸着玉牌有些疑惑,“郡主的名讳里有个晗字?“

谢劲垂首道:“这是郡主的私牌,凭此令牌将军可在岭南凡是挂着“春见“牌匾的铺子行方便之事,也可在白州通行。郡主将此令牌赠与将军,谢将军两次的救命之恩。“

两次?

是之前她遇刺时他喊的那声“姑娘小心“?

顾言铮的手指在玉牌上磨蹭了几下,将东西还给谢劲,道:“郡主这礼在下收不得,救人乃人之本性,怎敢要求回报。况且在下也只救过郡主一次,本能而己,实在不足挂齿。“

谢劲道:“还请将军务必收下,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

顾言铮推辞不收,两人来回拉扯,谢劲见他坚决不收,便将玉牌塞回了怀里后,半跪在地上朝他行了个大礼道:“将军今日救了我家郡主,就是南安侯府的恩人,以后若有差遣,我南安侯府上上下下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言铮扶了他起来,“区区小事而己,还请侯府不要放在心上。“

谢劲没接他的话,东西没送不出去,郡主是猜到了的,于是他道:“既然将军不肯收下玉牌,那郡主便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将军。“

“哦?“

“郡主说,李长山此人,不可信。“

谢劲说这话的时候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顾言铮盯着他,若有所思。

谢劲见要说的话都带到了,便准备走。此刻夜己深,他得一个人赶山路追赶郡主,只怕天亮前都未必追得上。

他行礼告辞,转身欲走,便听到身后的将军说,

“若是我收了玉牌,郡主可还会给我带后面那句话?“

他摇了摇头:“不会,郡主说送礼只可送一件,太多了不好。“

.......

顾言铮还想说什么,见谢劲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他喉咙里还压着半句话:“我抓了个刺客.....“

看着远处漆黑的庾岭驿道,他兀自笑了起来,这南安侯府,莫名的有些意思。

接岭桥在最后一个士兵离开后,终于重新归于寂静。

*****

山风明月白雪,寒鸦枯树孤影。

李长山站在高处望着漆黑的接岭桥,那里如今安静的能听到桥下几十米深处河水湍急的声音,人间的悲欢离合在这里从不留名,他们会被河水带走,会被山风带走,会被来日清晨落下的明月带走。

世人竟如此渺小。

“公子,那周执会信你说的话吗?“幼贞看着面前男子的背影,轻声问道。

李长山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望向庾岭驿道往北的方向,那里早己不见红色长龙,只有大庾岭这座大山,在深冬寒夜里千年万年如一日的沉默着。

“他信不信不重要,不过大约是有些变数罢了。“李长山突然说。

“变数?“幼贞疑惑的问道,“公子说的是白州南安侯府吗?“

今日之事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早先做好的打算确实是不打算再杀经略使,但要把他控制在掌心里变成自己的傀儡,岭南山高水深,各族杂居,总有些能人异士能造出些诡异的药物。

他们只是想要经略使,不想得罪顾言铮。

换一个人来,越人都能干干脆脆的杀了他扔下裂谷的河流里,可顾言铮他爹手里握着西北大军,若是他死在了这里,难保他爹不会自请征战岭南。

这与他的初衷是违背的。

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树影簌簌晃动如同鬼魅。

他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也是如此的冷。

他记得那日他带着族人也是在这接岭桥埋伏着,为了防止暴露,他们提前蹲了一天一夜,冬日的山里化水成冰,有人冻得脚指头都坏掉了。他们隐忍潜伏,只为报仇雪恨,可是临到了关口,他不敢动了。

二十五年前,朝廷发兵岭南,他的父亲是岭南越人的首领李昌,在与朝廷兵马对抗十个月后,被苗族首领和十八洞主齐齐背叛,越人惨败,父亲和三个哥哥被斩于刀下,越族唯一的公主,金枝玉叶养起来的女孩,被充做官妓卖入了窑子。只有不足五岁的自己苟延残喘着一条命活了下来,还被当时看守的官兵打断了一条腿。

灭族之仇,断腿之恨,让他日日夜夜恨不得撕咬西京那位帝王的血肉,他想他总有一日会报仇雪恨,为父亲,为哥哥,为姐姐,为了千千万万的越人。

十五年前他得知昭宁太子唯一的血脉被秘密送往岭南时,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首流,若杀不了皇帝,杀了他的龙子龙孙泄恨也不是不可以。

他带了八百越人埋伏在这里,那时年少无知,只有满腔恨意支撑着他活下去,为此付出一切代价都可以,哪怕死。

可他低估了来人,他以为秘密送人,代表着人很少,才能不被人发现,可当他发现自第一盏火光开始亮起,在目光所及的绵延几十里的驿道上,一条巨大的红色长龙蜿蜒盘旋,照亮了整个庾岭驿道的山林,他就死了那条心,迅速带人撤离。

若不是撤得早,八百越人都将葬送在接岭桥。

老皇帝派了一个军队来,整整一万人,护送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他们行到白州,先将白州团团围住,又扩建南安侯府。

自那以后,白州就一首如同铁桶一般,半个人都安插不进去,朝廷当时留下了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但从此白州独立于岭南五郡,不再受经略使管辖。

白州里面的人也不出来,偏安一隅,白州的百姓成了岭南五郡几十个州县里最安稳的一城人。

清平郡主到岭南的那一年年尾,他的姐姐李西秀悄悄生下一对龙凤胎。

官妓本在风尘中打滚,一双玉臂千人枕,即便是当年名满天下的花魁娘子,因着身上背负的罪罚,也无人敢赎她出来。

他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李西秀把孩子送到他这里后不久,就死在了一个恩客的床上,那恩客是梧州黎家的嫡长子。被人发现的时候,黎家的嫡长子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脖颈被割破,血淌了满床。而李西秀一柄匕首刺穿心脏,倒在床边的脚踏之上。

这事被掩盖得无声无息,不管是他杀还是李西秀杀人了之后又自尽,这事对于梧州黎家来说都是个耻辱。

李西秀的一对龙凤胎,最终男孩没有保住,送来不到三天便夭折了。女孩起名叫李枝金,长得极像李西秀,聪明又顽劣,十分可人。他在养孩子的过程里逐渐明白过来,冤有头债有主,大人种下的因果何必去找一个孩子报复,太宪帝当年因他年幼不斩他的脑袋,他便也可以大度的放过一个三岁的孩子。

这种想法其实也算是安慰自己,毕竟白州自那以后连城门都设了三道关卡,外地人没有官府文书或是通商文蝶根本就进不去。

或许是日渐摸清了白州事不关己的的态度,陇西姜家便绕开白州和牢州这一块,勾结了其他几个州的刺史打开了私贩盐茶的通道,从梧州漕运开始,将货物走水路到龙池,通过雷州西北角的安铺港,走珠母海将茶叶卖到海外,谋取暴利,又将海外的珊瑚珠宝香料销往内陆。

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不过是官商勾结谋取钱财罢了,可是人的欲望永远都是沟壑难填。

岭南多茶山盐海,姜家买通了岭南官府,自东往西,自南往北,所有的茶山盐海都被加税三层,交不上税的便被官府收走,或被比如姜家和黎家这样的大户私吞。一时间,岭南行私贩之风盛行,官员自上而下,十有八九都参与其中。

无数人失去田地茶园流离失所,官府还将被朝廷流放至岭南的罪人押去制盐,一时间饿死之人不计其数。

岭南被架在了火堆之上,烹烤煎炸任人摆布。

凛冽寒风中,李长山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幼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生在妓院的孩子,她阿娘生下她后不久就死了,李西秀把她带在身边养大,又在小少爷和小姐出生后连带着她一起送到了李长山这里,她那时还小,但却清晰的记得李西秀将她抱在怀里温温柔柔地说:“小幼贞,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她记得李西秀的珠钗垂下来落在她的脖子上,冰凉带着痒意。

她那时明明还小,却又记得李西秀身上的伤痕,那些冰肌玉骨上交错的鞭痕和蜡油滴落的红痕。世人只看到白日里花魁魅惑横生的娇媚,无人在意深夜里那些恩客变态又扭曲的手段。

李长山问过她是否知道枝金的父亲是谁,她不知道,那会儿她还小,李西秀并不会让她晚上在门外伺候。

好像是一瞬间,李西秀的肚子就像吹皮球那样鼓起来了,她不知道如何说服了绣春阁的妈妈,让她装病养了十个月将孩子生了下来。

幼贞想,若是没有孩子,也许李西秀还能活下去。

李长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庾岭古道往北的方向,转身跛着脚一步一步慢慢朝山下走去。

命运如此苟延残喘,乱世中人命如同浮萍,若不能自己去挣那一点光亮,便会如沼泽中的落叶,永远烂在泥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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