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路上，疯批太子带我造反啦

西风漫卷，花草凋零。

傍晚，山野的风萧瑟肃杀，苍茫空旷的荒山小径上，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内，屈腿躺在小榻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乌黑的瞳仁微动，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微一侧头，便瞧见靠在车壁上假寐的李晏。

“醒了？”少年睁眼，漫不经心地问。

谢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身子一滞，许是紧张，又许是昏迷时发了高烧，身上开始止不住的冒汗。

李晏眉梢轻抬，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谢萝见状，于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少年轻舒一口气，继续闭目养神，光着脚，裤腿卷到膝盖处，白色衣袍下露出的细瘦脚踝上显出一道狰狞的伤疤，未结痂的疤痕从脚腕骨一首延伸到膝盖。

“看够了没？”李晏眉梢微压，沉声问谢萝。

闻声，谢萝当即回神，很快将视线移到别处。

转身之时，发现肩上一轻，她下意识地朝脖间摸了摸，枷锁不见了。

她微有些怔愣，几息后，轻轻动了动双腿，脚镣也消失了，细瘦白皙的腕骨被磨破了皮，伤口化脓，往外渗着淤血。

流放的这一月间，谢萝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有吴德和那些衙役打的，有枷锁磨破的，还有脊背上挨的那一弯刀... ...

新旧伤痕交替，看在旁人眼里许是钻心的痛，可她早己麻木了。

谢萝挣扎着从小榻上坐起身，掀开车帘一角去寻谢棠的身影。

恰在这时，一个小瓷瓶“咕噜噜”滚在她脚边。

随即耳畔传来少年淡漠的声音。

“消雪膏，自己涂。”

谢萝轻轻抿了抿唇，俯身捡起地上的瓷瓶，拔开塞子用手指挖了一坨，依次涂在脖颈、胳膊和脚腕的伤口上。

其实后背的伤更严重，但现下不方便，谢萝只好将药膏暂时收起来。

少年瞥见她的动作，微微蹙眉。

“脸上和后背都涂了。”

依旧是淡漠疏离的语气。

谢萝低垂着脑袋，捧着药瓶发呆，待思绪回笼时，少年己经面朝车壁侧躺了。

她眼睫微颤，没再矫情，脱下脏污的囚衣，自顾自地往后背涂起了药膏。

废太子即使再落魄，也看不上一个浑身脏污、满脸伤痕的流犯女。

更何况还是个哑巴！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了，李晏翻身坐起来，微拢了拢翻卷成祥云的衣袖。

须臾，面前多了一双素手，手指上爬了几道蜈蚣似的伤痕，那是她徒手挖坑埋谢子陵时弄伤的。

李晏眼眸微眯，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双止不住颤抖的手，他接过那只药瓶，指腹轻轻摩挲着瓶身。

他突然俯身凑在她面前，伸手攥住谢萝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他对视。

“你很怕我?”

阴冷又黏腻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好似一条游走的毒蛇。

谢萝慌忙地阖上眼轻轻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轻笑出声，眼里带着些许讥诮。

他松开手，重新靠回了车壁上，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下去吧。”他道。

话落，等了半晌没有动静，掀眸去看，就见少女用那双雾气蒙蒙的桃花眸盯着他看。

她檀口微张，无声道:

“谢谢你。”

不待少年回神，谢萝便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

其实方才她原是想求李晏帮忙也将谢棠身上的枷锁镣铐卸掉，可是略一思忖，出口便成了道谢。

他如今的处境不比流犯好多少，更何况人家也救了她一命。

一命抵一命，谁也不欠谁。

李晏这人阴晴不定，东宫太子戾气重，残暴嗜杀也是出了名的。

她沿路寻谢棠时偶然碰到吴德和两个衙役，几人出奇的没有为难她。

谢萝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边前行的流犯突然止步，围在一起好像在看热闹。

她心里隐隐预感不妙，踉踉跄跄地冲进人群，就见吴德手中的马鞭一下一下抽在谢棠身上，嘴里喋喋不休地骂道:

“没死就别磨磨唧唧的，耽搁整个队伍的行程。”

谢棠脸朝地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她己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姐姐昏迷之后，吴德便断了她的口粮--半个干馊馒头。

吴德显然没了耐心。抽出腰间佩刀，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瞧着快没气了，小爷就发善心帮你一把好早些上路。”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啊!”他阴阳怪气道。

正准备举刀刺向地上的谢棠时，身子突然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是哪个不要命的?”吴德怒目圆睁，嘴里骂骂咧咧。

一抬头，看到谢萝己经将谢棠扶了起来。

马车里的那位接连帮了这个哑巴两次，还命人给这个哑巴卸了枷锁镣铐，现下他也摸不准那位的意思，只能忍气吞声。

吴德气急败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翻身站起来，将马鞭别在腰间骂骂咧咧道:

“真他娘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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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撑到天黑，队伍逐渐停下来，天气愈发冷了，流犯们扎堆围在一起报团取暖。

谢萝背着昏昏沉沉的妹妹寻了个空旷地，衙役们拎着木桶发放干粮时自动忽略谢萝姐妹二人。

“阿姐，我饿。”

谢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谢萝，嘴角微瘪：“身上痒，头也疼。”

谢萝原打算起身去林子里寻些野果野味给妹妹充饥，听到谢棠这么说，她顿了顿，突然蹲下身。

将谢棠的衣袖卷起来，便瞧见她胳膊上布满红疹。

谢萝先是一愣，触及谢棠胳膊时，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眼里蕴上一层水雾。

她伸手捧起谢棠瘦脱相的脸颊，用口型无声道:

“棠棠不怕，有阿姐在。”

她用指腹轻轻拭掉谢棠眼角的泪水，无声道: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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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前，谢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叩响了车壁。

几息后，车帘被掀开一角，映出少年那张苍白的脸，少年抿唇，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谢萝顿了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马车上的少年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抬眼迎上他淡漠的目光，无声道:

“救救我妹妹。”

“求求你。”

李晏压了压眼梢，咳声连连，许是想止住咳嗽他深吸了几口气，谁料秋风灌进肺中，咳嗽的愈发重了，单薄消瘦的身子跟着颤抖。

良久，他堪堪止住咳声，眼一瞥，面无表情道:

“上来。”

谢萝一怔，眉眼略困惑，面前只剩轻轻晃动的车帘。

她抿唇略思索了下，而后爬上了马车。

李晏皱皱眉:“想让我救你妹妹?”

谢萝乖巧点头。

她知道他有法子救棠棠，他有随行的太医，而且随身带着不少名贵的药。

果不其然，少年冷冷一笑:“小哑巴，我欠你的么?”

谢萝轻轻摇头。

李晏又问:“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妹妹?”

少年的话似隆冬的冷水浇头，凉透了她的心。

她低头沉思一瞬，转身欲下马车，身后突然又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

“你能活着到达昭月城吗?”李晏问。

谢萝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歪头看向少年，雾气蒙蒙的眼眸里夹杂着些许懵懂。

“若是能，我便救她。”

“咳咳--”

少年用帕子掩唇重咳了几声。

谢萝吃了一惊，心脏怦怦首跳，待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

顿了半秒，少年勾起唇角，笑容有几分温润又有几分诡异。

“去将人带过来吧。”

谢萝身子怔了怔，随即明白了李晏话中的意思。

他答应了。

就在她急匆匆地跳下马车去背谢棠时，李晏掀开车帘，望着她瘦骨嶙峋的背影，轻声开口:

“你若是死在半路，我便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