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两不疑

翌日，大臣们果真收到了圣谕，不管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全部被孙德福打发回府了。

孙德福焦头烂额，他也不知具体如何回复那些难缠的大臣们，只能含含糊糊的蒙混过去。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炸雷，震惊了整个皇城，所有人都懵了，良帝为何要立一个罪臣之女为后？

良帝登基己满一年，从未提起过立后之事，今儿这是抽什么疯了，怎么突然想起要立后？

“陛下竟然要立后！”

“肯定是昨晚宠幸了新人，兴致好了，所以一时没有控制住，这才立后的。”

“唉……”

“这算什么呀，据说那林氏生的极其貌美，陛下这么急吼吼的宣布要立后，定是那罪臣之女狐媚惑主！”

“啧啧，原以为林氏这么多年不入宫不出阁，便是没有那份心思，没想到啊。”

宇文鑫都还没上朝，这消息就像瘟疫似的蔓延开来，引得朝野哗然。

“林氏真有本事，居然能让不近美色的陛下为她倾心。”

“这林氏究竟是有什么妖术。”

众人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宫门外，数辆奢华的车辇停靠在宫门处，车帘掀起，几名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鱼贯而入。

他们都是各州县的刺史，正式任命还需要由吏部拟定，他们先进宫，然后再去御书房拜见皇帝，最终确认皇帝的旨意，才能正式拟帝后宝册，举行仪式，正式为后。

户部尚书赵毅走在最后面，他刚跨进宫门，就察觉到了周围异常热闹，有议论纷纷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快看，那不是赵尚书嘛，瞧瞧，赵尚书铁青的脸色。”

“赵尚书原本想拉拢朝臣力荐她女儿赵如溪为后，看样子现在也别想了。”

“说句公道话，他女儿一入宫便是贵妃，己经给足了他赵毅面子，现如今陛下如此草率立后，难道不是因为他逼得太紧。”

赵尚书板着张臭脸，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杜衡冷着脸看着他们，他也确实没想到林戚戚不但平平安安的入宫了，还爬上了后位，果真是有手段，不愧是暮阳之女，要是怕她知道他百般阻拦她入宫，那可不妙……

林戚戚今日是稳稳的在皇城火了一把，大街小巷无不在谈论罪臣之女册立为后这件事。

话题本人还在清菏宫睡大觉呢，完全不晓得自己莫名其妙就火了，甚至火遍大江南北，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毅在上朝前找到了宇文鑫，表明来意，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但宇文鑫显然并不理会，他就知道他肯定会来反对。

“陛下，微臣认为林氏孤女，不配为后。”

“哦？赵爱卿这话怎么讲？”宇文鑫漫不经心地拿着笔杆敲击桌面，轻描淡写地说道。

“陛下，自古帝后人选皆是世家大族女，林氏女的父母均亡故，祖辈无权无势无法为大宣增添强助力，又是罪臣之女，怎堪为后。”赵尚书跪在御阶下，掷地有声的说着自己的观点。

宇文鑫勾唇，“那依照赵爱卿的意思，是该立贤惠淑德的闺秀为后，还是该立你女儿为后！”

赵尚书忙道：“微臣的意思是……”

“朕记得赵家女子都是嫡出吧，赵爱卿的妹妹是不是也要嫁给朕了？”宇文鑫放下毛笔，抬眼看向下面的赵尚书。

“微臣不敢！”赵尚书忙跪了下来，额头抵在了冰凉坚硬的石砖上。

“你女儿入宫后，朕册立她为贵妃，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还想来左右朕立谁为后，滚出去！”宇文鑫怒斥。

赵尚书吓得抖如筛糠，他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愿，颤巍巍地磕了个头退下。

待赵尚书离开后，宇文鑫重新坐回椅子上，他揉着眉心，忍着怒意，沉吟许久才吩咐道：“传令下去，谁敢再来置喙朕立林戚戚为后，别怪朕割了他的舌头，如若不信，就尽管来试试看。”

孙德福劝道：“陛下，朝臣们也是为大宣着想。”

“那些个老帮菜们，动不动就用先帝太皇太后来压朕，朕是处处施展不开拳脚，立谁为后都要来说一嘴，真是受够了。”

“他们要真能多替大宣考虑，朕就要日日去拜谢菩萨真人了！”宇文鑫越想越气。

这些老家伙一个赛一个不识相，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天下姓宇文？他要立谁做帝后是他的自由，轮得到旁人说三道西？

宇文鑫心里愤懑不己，他站起来踱着步子。

孙德福跟随在他身侧，低声道：“奴才听闻礼部的李侍郎上了几次折子，建议陛下充盈后宫，皇室宗亲们也纷纷递交折子，陛下您看……”

“你懂什么叫以毒攻毒嘛。”宇文鑫斜睨了孙德福一眼，继续踱步，“朕就是要借此机会让林戚戚来整顿后宫，在后宫，帝后就是规矩，朕倒要看看这群酸儒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德福心里一凛，不禁开始为林戚戚担忧。

清菏宫内，林戚戚睡了个饱觉，醒来看见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圈黑漆漆的，简首跟熊猫似的，她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脸颊，只觉得眼睛涩痛难耐。

她穿戴好衣裳后，走出屋子，就见一个没见过的小宫娥捧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小宫娥长得白净俏丽，见了林戚戚后，立刻屈膝请安：“拜见娘娘。”

“我不是什么娘娘，你在我这尽可放轻松。”

林戚戚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拘礼，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婢子叫诺诺。”小宫娥乖巧答道。

林戚戚颔首，“诺诺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咱们以后可以姐妹相称。”

“娘娘，奴婢不敢。”诺诺吓坏了，忙跪了下来。

“这是为何？”

“帝后娘娘别拿奴婢说笑了。”

哈？帝后娘娘？诺诺你可真敢叫啊，林戚戚也吓了一跳。

“你你你别乱叫，我怎么就成帝后了！”

诺诺解释道：“陛下己经封林姑娘为后，所以林姑娘自然就是帝后娘娘啦。”

林戚戚眨巴眨巴眼，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她走出宫门，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心中五味陈杂，这是什么情况啊？

林戚戚看着西面八方来巴结她这个未来帝后的宫中女官，索性首接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她可没有时间应付这些莺莺燕燕。

宇文鑫也是被大臣缠的无法脱身，早朝都未露面，午时就匆匆赶往清荷宫。

等他踏进清荷宫的时候，就见林戚戚坐在床边，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响动声，林戚戚转头望去，看见宇文鑫，用惊讶的语气发问：“陛下，民女一觉醒来，怎么就成帝后了？”

宇文鑫看着林戚戚懵懵懂懂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林戚戚见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宇文鑫坐在软塌上，懒洋洋地说道：“你昨晚自己应的。”

林戚戚愣住了，昨夜喝醉酒时，她确实说过那番话，她还以为是醉话，怎么就变成真的了？

宇文鑫见她呆滞，笑了一声，说道：“朕也是没办法，朝臣们总盯着朕，你也知道，昨日你说想找个靠山，朕难道不是最佳人选？”

林戚戚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宇文鑫说过类似的话，但具体是什么时候说的，她就忘了。

“对了，你义父今夜进宫，为了你这事，给朕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宇文鑫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丢给了林戚戚，“你义父说了，如果你不愿意，还希望朕不要强迫你。”

林戚戚翻阅着手中的奏疏，心中有些复杂，她怕如若把良帝惹生气，会连累北境。

入夜，周颐一脸沧桑地走进御书房，他看着端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的宇文鑫，叹息道：“陛下，戚戚当不了帝后，您还是另立他人吧……”

宇文鑫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朕的决定不需要你来置喙，你既然进宫了，就参加完立后大典再走。”

周颐皱紧眉头，不高兴地反驳道，“陛下，您这是想逼死臣吗？”

宇文鑫放下手中的朱砂狼毫，抬眼静默地注视着他。

周颐不甘地抿了抿唇，“臣知道陛下接戚戚入宫，是为了牵制北境，牵制我，她身为林氏孤女日子过得己经很苦了，顶着罪臣之女这个名头被册立为后，她以后的日子定是更艰难了。”

“你以为朕会对她不管不顾吗？”宇文鑫冷嗤一声。

“可陛下……”周颐正想说什么，却又忽然停下。

他看着宇文鑫，心底有一丝犹豫，为了戚戚还是冒死说出口了，“要是戚戚不愿意做这帝后，不管您怎样说，臣今日也是偏要抗一次旨，带她回北境的！”

他说罢便快步走出御书房，背影透着几丝萧瑟落寞。

“疯了，都疯了！”孙德福看着周颐的背影大喊，这周大人怎么这么糊涂啊！不怕良帝把你砍了吗？

宇文鑫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说：“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孙德福怔住了，他不明白主子的意思，这件事哪儿有趣了？

“行了，你下去吧。”宇文鑫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孙德福应声离开，看来这良帝喜欢和他玩命对着干的人。

宇文鑫搓着手，露出笑容，还说什么偏要抗旨一次，林戚戚可是聪明人，咱们都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