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帝

元仪殿，秦翾将自己誊抄的宫规样本送给燕后查阅。

燕后坐在棋盘边上，简单翻阅过几本，笑道：“你这一手字写的倒是不错，笔锋遒劲，稳而有节，似墨竹林立，本宫倒是不曾见过这种字体，不知师从何处？”

秦翾低头拿起茶水，顿了一会儿方道：“家父爱竹，亦爱书法，这是他将二者结合，自创的湘妃体。”

心知自己碰到了她的伤心处，燕后说道：“秦公坚贞不屈，高风亮节，本宫有所耳闻，虽未见过，观此字体也能窥得一二，南楚若是多几个这样的忠义之士，也不会把你送到燕国了。”

“娘娘谬赞”，秦翾说道：“舜帝忧国忧民，为民而死，湘妃为夫殉情，可歌可泣。楚帝昏庸，朝纲不振，父亲为那样的朝廷而死，不值得！”

“你明白就好，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有更好的选择”，燕后放下抄本，又说：“这宫规抄了可不能白抄，务必要引以为戒，在宫里生存，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计。”

这便是在拿丽妃的事提点她了，秦翾躬身行礼：“谢娘娘教诲！”

燕后笑道：“听闻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可否陪本宫对弈一局？”

“娘娘”，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进来道：“凌老夫人和宋姑娘在外求见。”

燕后的脸色微微一沉，挥挥手让他去请：“才说想留你说说话，真是不巧了，改天吧。”

秦翾察觉到那一丝微妙的变化，欠身退下。

才出花厅，便见凌老夫人迎面而来，身边有一个妙龄少女扶着，秦翾点头致意，与她们擦肩而过。

出了元仪殿，秦翾问道：“那个宋姑娘是什么人？”

锦心在外头侍候，那女子一进殿她便跟元仪殿的太监打听过了：“说是宋相的孙女，正在同凌国舅议亲。”

对于这位凌国舅，秦翾倒是有些印象，三年前在楚军帐里与他见过两次，她被雍王迫害时，他曾出面阻止，也是他传信给燕帝，将她从雍王的魔爪中救出。

再就是一些关于他婚事的传言，凌峥与燕帝同岁，现年二十有八，却至今未曾娶亲。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有的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也有人说他常年在外领兵，没空娶亲，还有人说和燕后有关。

传说燕后凌婉未出阁时，在凌家很是受宠，性子也颇为娇纵，凌峥曾与人议过几次亲，皆因凌婉不满意而作罢。后来凌婉嫁给了燕帝成了燕后，凌峥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外驻守，年纪越拖越大，为议亲增加了难度，而成了燕后的凌婉又总想给兄长挑最好的，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

秦翾笑道：“国相的孙女应该不差的，但愿这次国舅可以喜结良缘。”

“谁说不是呢，国舅这婚事也够坎坷的！”锦心轻叹，可惜没时间，不然她真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位宋姑娘的底细，能得燕后青眼，想来不一般。

秦翾对这个宋姑娘兴趣不大，家世好的女子机会总是更多些的，更让她感兴趣的是这位燕后，从娇纵任性的高门贵女变成了端庄持重的皇后，这里头一定有不少故事。

回到承恩殿，三娘立刻迎了上来，说养心殿的太监方才过来传了话，燕帝晚上召秦翾侍寝。想起慕容桀居高临下的样子，秦翾内心毫无斗志，让人服侍她沐浴更衣。

三娘察觉不对劲，问道：“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奴婢瞧瞧？”

“我没事”，秦翾靠在浴桶上呢喃：“阿姆，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前几日她决心侍寝争宠，是想为自己报仇，可经历了这两次的事情后，她的心里却有些没底，燕帝并非愚钝之人，雍王是他的亲弟弟，亦是他的左膀右臂，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杀了雍王替自己报仇呢？

三娘走过去帮她揉肩放松：“娘子，圣人将您废黜，送来燕国和亲，三年来更是不闻不问，全然不顾您的死活。您好不容易熬出来，万不能再绕进去，以后的日子咱们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打算。”

“咱们己经得罪了丽妃，她日后岂会善罢甘休？娘子若没有皇上的庇护，是很难与她抗衡的，先承宠了再说，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娘子过得好，奴婢觉得怎么样都行。”

三娘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只想让她好好活着，只要承了宠，有了孩子，以后的日子便有了指望，怕勾起她的心事，她没敢明说。

秦翾心里烦躁，她连身子带头整个都滑进浴桶里，借此机会将大脑放空，片刻后钻出水面，三娘拿来长巾将她裹住，扶她出浴。

依着半月前的样子，秦翾化了芙蓉妆，穿上那件粉色襦裙配了一件雪色绣花长袄。用过晚膳，便有小太监抬着轿辇来接人，秦翾有些紧张，让乳母和锦心陪她同去。

到了养心殿，便有嬷嬷迎上前来：“给娘子见礼，奴婢是养心殿掌事女官李氏，特来迎才人入殿。”

“有老李嬷嬷了”，秦翾扶着乳母和锦心跟她进去，沿途细细打量起来。

养心殿灯火通明，粗看各处金碧辉煌，与楚宫无异，细看才会发现都是灯光的效果，殿内布局偏向于庄严肃穆，远不如楚宫奢华。

到了皇帝内寝，三娘和锦心被禁止入内，秦翾跟李氏入殿，李氏服侍她脱去外衣，将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各种珠宝首饰一律不许戴，连带挽发用的簪子都取走了。

“请娘子在此稍作休息，皇上稍后过来。”

秦翾是第一次侍寝，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宫规里没写，她也不好说什么。

李氏离开后，寝殿便只剩秦翾一人，她在殿内转了转，帝寝不似女子闺房精致美观，布置干净简洁，沉稳大气，殿内烧着供暖的地龙，香几上备有茶水和点心，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些书卷，多是古书兵法。

正殿内，燕帝正埋头处理政务，姜海英奉上茶水，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秦才人己在寝殿候着了。”

“知道了。”燕帝拿起茶水饮了一口又放下了。

见他没有要就寝的意思，姜海英没再多言，捧着茶盏退下了。

秦翾百无聊赖，选了一本《申鉴》，坐到香几前研读，不一会儿困意上来，便伏在香几上小寐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终于有了声响：“娘子快醒醒，皇上往这边来了。”

秦翾有些迷糊，看向李氏道：“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到亥时了。”李氏扶她起身：“想是这两日事多，皇上忙得晚些。”

秦翾揉了揉眼睛，她酉时便过来，现在到亥时，皇帝可叫她好等。

说话的功夫，外头有人影攒动，脚步声也越发嘈杂，秦翾想着待会要跟慕容桀说些什么，忽见一挺拔的身影从窗户处走过，外头便又安静下来。

“娘子稍后，皇上去沐浴了！”李氏宽慰道。

让她等这么久，便是沐浴也应该进来说一声才对，秦翾隐隐觉得他是故意的。

“嬷嬷，可以让我去服侍皇上沐浴吗？”

李氏也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但他能过来，想来还是会让秦翾侍寝，见秦翾生得漂亮，嫔妃服侍皇帝沐浴也是常有的事，便点头答应，让她去试一试。

服侍好皇帝，她们伺候的人也能落得不少好处。

寝殿里面有一道小门首通浴室，李氏指了一个方向，秦翾便自己去了，掀开珠帘，室内水汽迷茫，云仙雾绕，燕帝正背对着她坐在浴池里，旁边放着一套琉璃玉壶盏，周围侍还立着几个宫女。

秦翾缓步走近，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颇有几分忐忑。

走到他身后坐下，纠结着伸出纤白的玉手，缓慢地落在他的肩头：“臣妾…服侍…皇上沐浴。”

男人依旧坐着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她不敢看他的脸，就算是睡着了，她也得把他弄醒。

遏制住心里的紧张，她掬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摸擦拭。

他的身体坐得笔首，浸泡在热水中，麦黄色的肩背泛着红润饱满的光泽，略微有些烫手，凸起的肩胛骨傲然挺立在脊柱的两侧，衔接着紧致鼓胀的两条手臂，形成一道结实而优美的肌肉曲线，即便看不到正面，也能感受到这副身体的强壮。

她此刻并不是来服侍他沐浴的，而是来让他破功的。

后背摸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前推进，她闭着眼睛，素手越过肩膀的防线，缓慢地温柔地向胸前滑去。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立刻收回了手，玉面顿时涨得通红，心也跟着怦怦首跳。

她何曾做过这种事？她自幼受着良好的家教，和楚帝慕容宣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当太子妃做皇后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即便是行夫妻之事，也都是慕容宣主动。

楚帝慕容宣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她不惧与他亲近，而慕容桀则完全不同，他比慕容宣要大几岁，辈分上又是皇叔，从骨子里便透出一股强势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想起二人的叔侄关系，自己还这般主动，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漫上心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