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顺着杜青青的视线看去，只见方才还在一处玩耍的两名孩童此时只余下一人正对着掉落的彩球嚎啕大哭，他一刹那间沉下了脸，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官差，命其看好杜青青后，便缓步到了那孩童的跟前，蹲下身来道：“莫要哭了，同本官说说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孩童本就是个稚子，方才见一同的玩伴被人带走，本就心生惧色，眼下又见姜离沉着脸问话，心中惧怕之色更甚，哭的愈发的大声了。
“姜大人莫要将大理寺审理犯人的法子用在此处，他尚只是个孩子。”那接收姜离眼色的官差推着杜青青过来。
只见杜青青俯身到了那孩童跟前，与其平视，那面上对姜离等人的清冷与疏离顷刻间化作了温和，只见她摸了摸那孩童的脑袋，也不问方才之事，只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两颗蜜饯道：“莫要哭了，姐姐给你吃蜜饯可好？”
那孩子昂头看了一眼杜青青，见其极为普通的面庞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心中便莫名的生出了几许亲近，他伸手接过杜青青手里的蜜饯，低头吃了几口，这昂起头来抽抽噎噎道：“姐姐，阿虎被鬼神大人抓走了，您说他还能回来陪我玩儿么？”
杜青青与姜离闻言便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瞧着这孩子满脸愁容的模样，杜青青想了想，便将身上带着的蜜饯一股脑儿都给了他，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这么乖，阿虎一定会回来陪你玩儿的。”
真的么？”孩子昂起头来看着杜青青，纯真的眼眸里满是晶莹透亮的期许。
“嗯。”杜青青微笑颔首，又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转身对着姜离道：“夜深了，还要劳烦大人尽快赶路，将我关入大理寺昭狱，并将我之罪行公告天下。”
“你之罪行？”姜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闻杜青青的话，便满是不解的低下头去瞧她。
杜青青缓缓的昂起头来，正对上姜离满是不解的眸子，她一字一句道：“我便是杀人的鬼神。”
姜离年纪轻轻的便跟着平南王钟策做事，近一年更是稳坐在了大理寺寺丞的位置上，那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此刻他迎着杜青青坚决而又似满含深意的眼眸，忽而通透，他眼中的不解渐渐淡去，只同杜青青一般露出一抹笑来，扬手便道：“来人，将这杀人的鬼神带回大理寺昭狱。”
一路带着杜青青到了大理寺的昭狱之中，姜离屏退了下属，偌大的牢房里便只余下他二人，姜离淡然的坐在屋中的木凳上，瞧着自己操控着轮椅进来的杜青青便问道：“你还需要什么？”
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彼此的话是什么意思，杜青青的唇畔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道：“我要大理寺关于鬼神杀人一事的案宗，尤其是，仵作提上来的验尸单。”
“明日带给你。”姜离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及至于昭狱门外，瞧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他心中都不曾明白何以今日他会对初识的青楼老鸨有这般信任。
到了第二日，姜离果真将此案的卷宗与仵作的验尸单一并带给了杜青青，杜青青将将拿到手，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不多时，便将卷宗阅览完毕。
瞧着杜青青合上了卷宗，姜离便凑上前来道：“如何？”
杜青青昂起头来看姜离，见其眼中隐有急切，想来近日也定是被这宗案子烦透了心，暗中略一计较，她便开口道：“自年前至今一月余，关于此案的死者，记录在案的便有十人，这十人均为妙龄女子，其尸首被发现时均被精心收拾过，身遭不但没有一丝血迹，有些甚至还被穿上了华贵的衣裙，而这十人的尸首身上均被挖去了心。”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哪怕说到挖心这般可怖的事，她的面上也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异样，只听她继续道：“抛开这两点，这十人之间并无联系，可此案既被传言为鬼神杀人，便必然有些不同寻常之事，不知姜大人可知晓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事发生？”
此刻的杜青青浑身宛若散发着光芒，她那双与面容极不相符的明亮眼眸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姜离微微一怔道：“此案闹得长安城里人心惶惶，寺卿大人正在亲自追查，其中究竟还有何事发生，只怕需得问问寺卿大人了。”
杜青青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心头便泛起一阵苦涩，但很快，她便敛去多余的情愫，只道：“罢了，此番，你们将我便是杀人的鬼神这一消息散播出去，一来可平百姓心中之恐慌，好让他们安然过年，二来，也可使那人放松警惕。如今大理寺盯着他，他行事一定万般小心，这于我们不利，可如今我顶替他进了昭狱，他一定会再次杀人，只要我们能在他再次杀人之前找出他杀人的规律，便一定能将其缉拿归案。”
真真是一个完美至极的计划，可还不等姜离高兴片刻，变故便横生了出来，门外有大理寺的官差进来，凑在姜离的耳畔说了几句，便见姜离脸色一变，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官差下去，这才瞧着杜青青的面庞道：“如今，是十一人了。”
“十一人？”想起昨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个孩子，再由此联想到那个不曾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杜青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色。
姜离瞧见了杜青青眼中的异样，却也只当做是不忍，他站起身来道：“那孩子的尸首己被带至大理寺的停尸房，不若你随我一道去瞧瞧？”
杜青青点了点头，默默的操控轮椅跟在姜离的身后，却如战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满是阴郁，这叫姜离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好不容易到了停尸房，推开门，却见本该躺着阿虎尸体的木板上空空如也，仅余一张字条，上书：“若想要孩子的尸首，明日卯时到城外的碧波亭里一聚。”
杜青青紧紧的捏着那张纸条，目光逐渐深沉。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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