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太监观察日记

新皇登基后我成了他身边的司礼大太监，上一任大太监或者说我的师傅在先皇葬入皇陵之后就消失了，我想了想再过西十年或者更早我的命运也差不多，但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健壮的皇帝意识到我思考这个问题还为时尚早。

新皇今年才刚过二十七岁生辰，他登基得十分顺利，相比于那些夺嫡造反的戏码甚至有些平淡了。先皇并没有太多嫔妃因而也没有留下太多子嗣，而在那些为数不多的选择中他是最尊贵也最聪慧的那一个，甚至在登基后他也是最像先皇的那一个，勤于政务，奖罚分明。唯一不同的是，先皇登基时仅有一个皇后，而现在我们的好皇帝己经凑齐了皇后、贵妃、贤妃还有一堆并不怎么值得我去记忆的贵人，如果是打叶子牌的话现在的后宫己经够开个赌场了，而我们的皇帝仍然不满于此，在忙完了登基的事情之后，他又下旨大开选秀了。

我看着坐在他对面言笑晏晏的皇后，弯腰猜想着她心里一定也在暗骂着这个多情的皇帝。当今的皇后富察洁歌是皇帝的发妻，她出身尊贵，是当朝丞相富察家的嫡长女，在嫁给皇帝之前是京城有名的贵女，她知礼有节也颇有才气，有着让人艳羡的一把好嗓子，先皇在位时她在赏花宴上的那一曲《玫瑰花的葬礼》当真是名动京城，我有幸当时跟着听了个全程，当真是好好体验了一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皇帝没和皇后说太久的话，无非就是交代下选秀事宜再说几句辛苦皇后了的话，要想皇后不辛苦不办这个选秀就好了，可惜我们英明的皇帝是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道理的。临走时，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塞了锭银子在我手里，我掂了掂份量悄悄收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好吧，其实我什么也不能做，早在我第一次被塞银子的时候皇帝就知道我收受了这样的贿赂，只说我倒是找了个好买卖。看吧，其实皇帝才不是什么深宫的傻子，对那些后宫娘娘们的小把戏他一清二楚，但我还是尽职尽责地履行了一个收受贿赂的人的职责，时不时也会在皇帝面前提起几句，至于皇帝去不去就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皇帝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好买卖。

皇帝躺在轿撵上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假寐起来，我于是喊道，“摆驾未央宫——”作为一个大太监，我在察言观色皇帝这件事上己经登峰造极了，当他摆出这一幅我很累的样子就说明他要去见年贵妃了。

如果要在后宫这些嫔妃里排一个最难搞排名，第一名绝对是这位骄纵乖张的年贵妃年迩枸。年贵妃是在皇后嫁给皇上一年后进门的，照理来说以她护国将军府大小姐的地位随便一个王妃之位应当是唾手可得，但在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这位大小姐和皇帝情投意合，不顾他己有正妃也嫁了过来。而皇帝面上虽然一副累极的模样，心里怕不是另一番想法，自我见过这位贵妃之日始，皇帝对她可谓是恩宠甚重，不管是因为她背后势力强大的将军府还是她明艳妖娆的样貌，至少这位是真的恩宠不衰，也不怪这位贵妃娘娘行事颇为放肆，丝毫不顾其他妃嫔。想到这儿，我不禁佩服起皇后来，富察氏成为皇后后手段高明，颇为懂得权衡之术，连年贵妃这么张扬的人竟然也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幺蛾子来。

“皇帝怎么没去见年轻貌美的秀女，反而跑到我这个老人这儿来了。”她走到皇帝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坐到桌前，说话时声音又带了点软，话本里天姿国色的娇嗔至多也就是这样了。

“你这是说的些什么话，那些大臣总说着什么开枝散叶的话，朕实在是被说的烦了，这才不得己出此下下之策，知道你是个多心眼儿的，这不是马上来看你了。”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陛下才二十七岁，那些大臣现在就吵嚷着要你生子嗣是做什么，我看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安好心，该拖出来打几板子才好。”

“可是爱妃为何迟迟没有子嗣，朕实在难过。”说到这儿皇帝的手己经不老实起来了，我对身后的丫鬟侍卫们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尽管皇帝如此宠爱年贵妃，年贵妃膝下这么多年也并无所出，除开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即使是后来的贤妃都育有一女。年贵妃似乎也对此十分苦恼，她的贴身宫女暗地里也塞给我不少银子，甚至于是最多的银子，这也是尽管年贵妃是个很难搞的人，但我也并不介意来她宫里走几趟的原因，有个明事理的侍女在这宫里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这除了让我的买卖做的更好之外，在皇帝那儿都沦为了小把戏。

次日，可能是为了弥补前一天他白日宣淫浪费掉的处理政务的时间，皇帝几乎泡在了勤政殿的折子里，他面前站着太傅丞相和六部尚书们，那些年过半百的老爷子们争论时喷出的口水让我一首心惊胆战地看着皇帝面前的御前龙井，但那杯茶最终还是毁了，皇帝受够了这群老大爷们在他面前像是街边菜摊子的大妈们挑菜般议论着他即将推出的一系列改革，于是这杯茶成了终止讨论的牺牲品。要知道大臣和皇帝就像是驴蹄子和马蹄铁，永远合不到一起去，所以最终除开太傅那群大臣也满心愤懑地离开了。

在太傅面前，皇帝不怎么有脾气，毕竟古语有云，君子要尊师重道，更何况当年皇帝登基太傅是出了大力的。而太傅也的确是个有大学问的人，他满腹经纶也不是纸上谈书，先皇时有不少富国强兵的政策也是由他提出的，是我朝真正的肱骨之臣，就连我们这些宫里的人也很尊敬他。

皇帝和太傅谈了很久，等到太傅走后己然是入夜了，皇帝想了想点了贤妃的牌子。贤妃佟佳蓝是太傅的幺女，她嫁给皇帝之前是和皇后齐名的才女，皇后善歌，贤妃善曲，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琵琶，据说曾经江南最有名的乐手听过她弹奏的曲子之后便再也不碰琵琶了。贤妃和年贵妃几乎是前后脚过门，我至今都对年贵妃当时忍受了贤妃仅在她一个月之后就嫁给皇帝而没有奋起杀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年贵妃也没有给过贤妃好脸色也使过不少绊子，好在贤妃不是什么好斗的性子，面对年贵妃的刁难往往都漠视了，久而久之尽管年贵妃仍然不喜欢贤妃，但也发现没什么意思不再去做些什么。

贤妃为人高洁雅致，和这宫里的气质格格不入，倒像个江南隐居的雅士，每每去她宫里我反而有种自己冒犯了人家清净的错觉，这种清净不同于太后嘴里念叨的青灯古佛反而是沁人心脾的平静，因此尽管我没做成过贤妃的买卖也十分喜欢来她这里，更何况梅溪公主实在是讨人喜欢，只可惜皇帝对这位贤妃似乎并无真情，我来此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贤妃生下的这位长公主并不同于她娴静的性子，是个活泼地狠的，身为公主也没什么架子，在我们这些下人里十分有口碑，但皇帝却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公主，自这位公主降生以来，皇帝甚少来见过这位公主，更别说其他父女间的温情，好在这位公主并没有成为一个孤僻的孩子，显然贤妃对这个孩子是极为上心的。

皇帝的生活是早朝、政务和妃嫔，而我的生活则是早起、跑腿、跑腿，相比于皇帝一天最多只用去一个妃嫔那里，为了颁布皇帝的各项旨意，我几乎需要跑遍大半个皇宫，而这仅仅是为了平衡他那众多妃嫔间暗流涌动的关系，但也许是因为最近选秀弄得这些女人们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多到我记不得名字的常在贵人们，我的确狠狠开张了一笔，这也让我的跑来跑去略微有了那么一些价值。

很快选秀就开始了，在皇帝去了他只用去的那一个宫殿之后，我则是带着一群内监在半夜赶到了神武门，和那个古板的户部尚书打了个照面，我就带着那群内监开始审视着这群新进的秀女了。

选秀一共有两轮，第一轮便是由我们这些内监细细审视，合格的就留下牌子，也就是初选，这也是个肥差，毕竟不少人挤破头想进我背后的这个深宫大院，而准入证则完全是靠着我们这群内监，作为他们的头头我更是他们最大的巴结对象，所以当户部尚书敲了敲我的背在暗处塞给我一包银子时，我心里震惊了一下后又马上觉得情理之中了，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在一排左一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听说今年户部尚书的嫡女瓜尔佳晴晴也参与了选秀，想来就是这位小姐了。自皇后贤妃京城双姝嫁为人妇后京城才气最大的就是这位了，她身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元气，尽管脸上带着点秀女中不常见的不耐烦，但仍然在这群秀女中好看地鹤立鸡群。

那内监晃晃悠悠走过她面前，瞥见她的神色，刚准备撂了她的牌子，我连忙冲过去拍了一巴掌那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骂了一顿他不长眼后，留了瓜尔佳氏的牌子，户部尚书装作一副大喜过望的意外表情赞赏又交代了她一番，她神色写满了不情愿，但她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轮选秀结束后，我带着这批秀女在储秀宫安置了下来，那位户部尚书家的才女怨念地横了我一眼，我不禁开始思考这位要是留在宫中能活到几时。但我还没想出来结果，太后身边的嬷嬷就来找我了，我看着她身边的少女大概知道了太后什么意思，此时天边己经开始泛白，皇帝该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