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首辅在下

姜盛月白眼一翻，就差把“狗男人你不懂审美”几个字刻在脸上。

仗着自己如今力气大，她干脆霸王硬上弓。

两人正拉拉扯扯着，外间便传来了碧萝的通报。

“许大学士到。”

姜盛月动作一顿。

下方的容玦也下意识向外间望去，隔着厚重垂帘，依稀见到一抹颀长的身影，身姿如玉，翩若惊鸿。

“臣许怀瑜，参加公主。”

对方盈盈叩拜，手中却并未拿桃花枝。

“平身。”

容玦说完，复又看了一眼姜盛月，对方还趴在他身上，只是全副心神都在外头。

赠桃花是春宴男女互表心意之物。

如今许怀瑜空手而来，也不知姜盛月心中是不是满怀失望……

思忖间，外间又传来了男子温润如玉的嗓音。

“今日，臣是为了赠还当年一物。”

说着，许怀瑜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于从旁的碧萝。

碧萝拿着东西进来，见到贵妃榻上的景象，顿时心口一梗，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玉佩，有点为外头的许怀瑜感到凄凉。

姜盛月看到那块玉佩时，亦是微微一怔，也不纠结衣裳了，缓缓坐到了一旁。

容玦挥手让碧萝退下，把玉佩递给了姜盛月。

姜盛月接过，忽而又听垂帘后许怀瑜道：“臣知当日退回玉佩并非公主所愿，也自知达不到陛下东床快婿的要求，所以五年来从不敢多言当年之事半句。”

“但今日，臣斗胆再赠一回玉佩，望公主能给臣一个机会。”

机会？

姜盛月闻言，怔愣半晌后，却是轻轻笑了。

容玦看她笑，觉得比哭还难看，心里忽而有些许不舒服。

他偏过头，盯着垂帘外那抹影子，确实如竹如松，貌美潘安，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五年了，还没发现前朝后宫皇帝对盛元公主态度的端倪。

二品大学士，也不过如是。

片刻后，姜盛月把玉佩又递了回去。

这是拒绝了？

容玦挑眉，自是很乐意替她出这个头。

“许大学士误会了，当日退还玉佩，便是本宫的意思。如你这般木讷不解风情的男子，平日里只懂吟诗作赋，哪有本宫后院吹拉弹唱的面首们贴心。”

前一刻尚且沉溺于伤怀的姜盛月抽了抽嘴角。

这货，戏是真多！

“这玉佩，还是许大学士留给别人吧。”

最后容玦轻轻一摆手，便让碧萝将玉佩送回了帘外。

许怀瑜看着掌心里的玉佩，俊朗眉眼间神情落寞。

若不愿接他的披风是注重男女大防，他可以理解。

可如今这家传玉佩，却是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臣，告退。”

看瞅着人转身略显仓皇下了楼，姜盛月亦是断了心头最后一丝念想。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跟许怀瑜终究不是一路人。

转瞬间，她眼风又凌厉射向榻上之人。

“本宫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么，以为不当驸马，本宫就惩治不了你了？”

她微扬起下颚，眼神睥睨，即便带着容玦的皮也依旧能窥见几分原有的盛气凌人。

容玦莫明便想起了那一夜，凤眼微眯，“臣不敢。”

语气却颇有些意味不明。

姜盛月家自是不信他会心悦诚服，冷哼一声道：

“快点想办法结束魂魄互换之事，本宫也好与未来驸马双宿双栖。”

容玦想起先前拜谒的几人，悠悠道：“公主当真以为他们心悦公主？”

此言一出，本是戳肺管子的话，可姜盛月却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喜不喜欢有什么所谓，在这皇宫内院，真心才值几个钱。他们要的是本宫身后洛氏的权柄助力，而本宫只需要挑选一个合适的废物，继续跟我的面首三千纸醉金迷便足够了。”

说得不知多潇洒肆意。

而榻上的容玦亦是动作一顿，忍不住偏头朝她望来。

轩窗外日薄光轻，随着桃花清甜香气拂落在她眼角眉梢，唇边凉薄又轻佻的笑靥夹杂着几许看破世间的苍凉无畏。

原来，她什么都懂。

这一日，春日宴上，容玦破天荒点头同意了姜盛月荒唐的念头。

于满园士族显贵眼前，将府中十余名面首召进高阁，莺莺燕燕嬉闹了一整日。

“简首有辱斯文，不堪入目！”

不少清流子弟气得拂袖离去。

其余纨绔世子虽嘴上不言，可也再没进阁中赠花，不屑于男宠与之为伍。

倒是容玦真正见识了一遭公主府面首们的本事，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竟是丝毫不逊色于世家大族的公子。

“公主这般看着我作甚，我的丹青不还是您找先生教导的吗，每月一次抽查，这月我己是交过了。”一白衣胜雪，容貌清秀的男子见容玦一首瞅着他，不由心生些许紧张，怯怯道：“元风才疏学浅，只是班门弄斧，自然比不上新科状元郎的。”

言罢，对方又偷偷瞥了身着官袍，赏着戏的姜盛月，暗暗比较一番后，眼底莫名划过一抹神伤。

其余人也皆是如此。

容玦见状，心神一动，凑近白衣男子假意温柔道：“他不过是本宫的友人，与你们怎能相比？”

他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下一瞬，便见白衣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甚是哀怨。

“公主又寻元风开心了。我与碧萝是一同从罪奴营里出来的，在后院时日最长，何曾见公主近过谁的身，也不曾见公主将谁留宿寝殿。”

饶是容玦心中再有决断，这会儿亦不免眉心一跳。

观今日姜盛月之举，多半是为了挡掉外头的烂桃花。

可从男子所言推论，却也不难知晓，往日外间盛传盛元公主放浪形骸，实际找面首都是听曲赏舞，而且多是罪奴出身的可怜人，半点不干不净的事都没做过。

唯一一次，便是跟了自己。

饶是冷情理智如容玦，此刻也不由心生出一丝微妙情绪。

些许的喜悦，些许的……悸动。

这场春日宴后，人心愈加浮动。

尽管盛元公主在宴会中途召了面首，又在京中添了几笔放荡的名声，可那日九曲回廊下惊鸿一瞥，依旧让请求赐婚的折子雪花一样埋了御书房的案头。

康帝看着那些折子，沉默许久后，幽幽道：“看来，是该给盛元选个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