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相许一生

这话一出，贺氏将手中的茶盏一放，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客气地道：“瞧夫人您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

见贺氏接话，所以真正请稳婆的人是她，这倒是让洛凝颇为意外。

“理应如此，正是因为一家人，才不能失了礼数。”

洛凝示意让巧儿将木盘剩下的银子全端到贺氏茶案上。

当着众人面，贺氏兴奋得不敢太忘形。

“嗐，夫人真是折煞弟妇了，那日也只是碰巧，我正路过翠竹苑，就看小厮捂着肚子，说夫人院里的稳婆呕吐不止，几个仆婢又泻肚，我瞧着事态紧急，便火急火燎派人请了去年为小修接生的稳婆。”

洛凝莞尔，“弟妇有心了，来日你生产，厚礼另备。”

“诶哟，那真是多谢夫人了。”贺氏终是喜得笑逐颜开，连连道谢。

眼看茶茗宴接近尾声，洛凝只作身乏，向宋母福了个身，径首离开了花厅。

“阿凝。”才刚走出厅外，常氏叫住了她。

她一脸担忧，走上来携着洛凝的手，“告诉嫂嫂，你今日这般做，是否有什么瞒着嫂嫂。”

“多谢嫂嫂关心，阿凝能有什么能瞒着嫂嫂呢。”

常氏闻言轻叹了一口，眼眶微红，“阿凝，你何必骗着嫂嫂………这几日我常思踱，你的胎儿本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又怎会那样巧合，偏偏事发之时，你苑里仆婢不是泻肚就是欲吐，难道整个候府就没人对此有所怀疑吗？”

洛凝垂眸，低笑了声，轻轻抚在常氏携着她的手上，“嫂嫂，就算有所怀疑又能怎样，世人皆知，女人生子这种事，从来都鬼门关外走一遭，一尸两命屡见不鲜，哪怕查起，仆婢集体遭病也终归是我院里的人，我身为当家主母，这责任也脱不开干系。”

“正因为你是当家主母，所以才必须查，嫂嫂始终觉得这事定不简单。”

洛凝不解，“嫂嫂为何如此笃定此事不简单？”

像是被揭了道尘封许久的老疤，“……阿凝。”常氏红了眼角，声音有些哽咽难言，“嫂嫂六年前也曾产过一个死胎……”

“？？”

洛凝按着常氏的手紧了紧，皱眉道：“我嫁进侯府三载，对侯府之事也算了如指掌，可却不曾听说嫂嫂您……”

常氏苦笑，“那是因为六年前老侯爷怕我伤及此事，便把这事给压了下去，那时你与贺氏都没进门，仆婢也换过一批，所以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况且事情过了多年，慢慢也就无人提及。”

洛凝顿了下，试探性问道：“嫂嫂同我讲这件事，可是觉得当年之事也并非意外？”

“那时我一首沉浸在痛苦之中，并没有去想太多，只觉自己没用，连七个月的胎儿都不保不住，如今见你之遭遇，我想，当年之事或许不是巧合。”

洛凝侧头看她，“那嫂嫂可是怀疑过谁？”

“许是周氏，可我又没证据。”常氏失笑一声，“我本不想怀疑她，可当收到君父与我夫君死讯时，她竟想将小郎过继我名下。”

经常氏这么一说，这事好像又复杂了些。

洛凝有怀疑过林靖蓉，可纵观整件事，她就像是个局外人。

稳婆是贺氏请的，而大嫂所疑之事，最有嫌疑的却是周氏。

正当想得出神，就听巧儿呼出声响，“侯爷……奴婢给侯爷请安。”

洛凝微微侧身，只见宋书琰立于廊下，褪去朝服，换上一身苍色衣袍，广袖窄腰，形风翩翩，正目光幽深地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宋书琰有没听到她与常氏对话。

“侯爷，今日下值倒是比往日早了些。”常氏微福了身，“那嫂嫂就不打扰你与阿凝了。”

宋书琰微微颌首。

常氏离开之时，眼里有不甘，有彷徨。

洛凝抽回宋书琰那的视线，心中五味杂陈，有时候，心底若埋出了鸿沟，那便是犹如天壑，再也垮不过去。

以前，她见他，哪怕隔了山海，她都能强做欢颜去依附他，围着他，或自轻自贱，只为搏他的一句嘘寒问暖，一个回眸。

这是继洛凝小产后第一次见宋书琰，而此时，她早己心如止水，再无半点波澜。

收回思绪，洛凝微欠了个身，并不言语。

宋书琰见她云淡风轻，好看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的深意，似很意外又很惊喜，他疾步如飞向她走来。

“阿凝。”他想伸手去扶她，“你终于肯回家了。”

洛凝下意识往后一退，连衣袂都不曾让他碰到。

指尖虚悬，除却清风，无物可触。

他感到失落，难道竟如此疏离了吗？

“贱妾见过侯爷。”

贱妾？

宋书琰怔了半晌，才开口道，“阿凝……我们何时疏远到这种地步了？你竟在自己夫君面前自称贱妾？”

夫君？

有多可笑？

回想过往，那是他们的成婚之夜，本该是洞房花烛，鸳鸯交颈，他们却如同君子之谊，秉烛夜谈，约法成章。

他说成亲并非他愿，愿能给他时间适应。

无妨，来日方长。

她允下了。

他说男子不耽于情爱，方有大为，愿她安己本份，不以洛家为荣。

作为回报，许她永不纳妾，不养外室。

她也应下。

他说不要系他一生心，以免自欺欺人。

红烛帐香，句句都是刀刀催人泪，剐人心。

他们没有合衾酒，没有耳鬓厮磨，新婚之夜漫长无比，她看他醉卧软榻，而她孤枕喜床。

原以为她也能做到心志坚定，相敬如宾。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闲天外云卷云舒，说好的不动情，她却一动既殇。

她到底还是爱上了他。

可低入尘埃里的爱，是有多么卑微，为他，她可放下所有身段。

犹记得婚后的一天夜里，屋外疏影摇曳，是个月圆之夜，皎皎如水。

她卸了珠钗，一头秀发如瀑般洒落悠扬，屋内烛火跳动，懒在窗棂上，更显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少时，门骤然被推开。

“夫人，侯爷醉得厉害，还非得往您主屋里带，属下拧不过侯爷……”

洛凝见小七搀扶着一身酒气的宋书琰，一脸无奈。

巧儿正想开口，宋书琰带着醉意，喝道，“都出去。”

门被带上那刻，他倏地抬眼注视着椅在窗棂边的月下美人。

平时一副朗若清风，根骨清绝世家公子此刻像是被妖魔附体。

双目腥红得越发可怕，步步紧逼向她而来。

带着七八分醉意，三分痴念，嘴里低低念叨，“原来你在这，我找你找得好苦，是你在怨我吗？躲着我吗？”

洛凝一时不明所以，慌张站起身来想避开他。

来人不给她机会，一把就拽着她的手，踉跄地滚去他怀里。

一股上位者的气息笼罩全身，叫她畏了几分颤栗。

“侯爷。”洛凝稳了身子，急促道：“您放开我，侯爷醉了，妾身是洛凝，你抓地我手疼。”

她从没见过宋书琰撒酒疯，今夜是受什么刺激，竟醉得语无伦次。

“不，我没醉，我亦不会再放开你。”

句句道我。

她不傻，她顿时明白宋书琰口中的她定然不是她。

没等她回神。

宋书琰便低头发狠式吻住她的唇瓣，扣住她后脑，被迫与他唇舌交缠，他像一头年轻雄狮，一路攻略城池，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