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娇女

“小姨，从今日你改名改姓氏，崖州的卢靖己经死了。你母族姓刘，不如从了母姓。从今日起，你就改姓刘吧。外祖父令周福把你带回来，你要体谅舅舅外祖父他们的苦心。外人面前我喊你刘姑娘，对外宣称你是夏禾的远房亲戚，夏禾己经脱奴籍。”

“人前面前，你就喊我刘似月吧，似月是我的乳名儿。他们的好心我能理解，你外祖父最疼我了。卿儿我来了好几日，怎不见你母亲？还有你们本来在安定侯府，怎来了这临安城？”

“母亲，母亲她自尽了，在侯府的时候外祖父被下了狱，又被流放崖州，对她打击太大。我祖母，父亲，看我这母族势微，竟起了休弃她的心思。母亲羞愤难当，在休书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就喝毒药去了。”

“长姐，长姐，我那可怜的姐姐。”

听完徐玉卿讲的这些事情，卢靖嚎啕大哭，哽咽的说道：

“你母亲身子本来就弱，你父亲也是一个负心人。还有你那祖母，我看着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在相府的眼皮子底下，偷纳妾室，我那长姐，受了多少委屈。好在有相府压着，他们不敢令那贱人登堂入室。相府败落了，他们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我那姐姐总是坚信，一生一世一双人，为情所困，才会输得那么惨。其实在你没有出生的时候，你外祖父就从别人那里听来了风言风语。那妾室被养在外面，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比你长一岁，你外祖父劝你母亲和离，你母亲坚决不肯。”

“你那父亲，并非良人，大宋民风开化，和离再嫁并没有什么不妥。你母亲又是汴梁城里世家贵族里出了名的大美人，有你外祖父的权势，有丰厚的嫁妆，如果当初和离了，可能结局未必是英年早逝。”

“小姨，你能给我讲讲我母亲和父亲的故事么？”

徐玉卿真的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又变成了这样的一个悲惨的结局，至少对于母亲来说是悲剧。

卢靖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温声说道：

“我同你母亲，我那长姐年龄相差很大。我现年十七岁，你母亲如果还活着，就是三十一岁了。有些我都是道听途说，听府里的下人们讲的。”

“十六年前，你母亲十五岁，她生性活泼开朗，落水以后，身体就差了一些，心情郁结。听说相国寺很灵，就去寺庙里上了香，还抄了佛经。”

“你外祖父还给她专门请了郎中，做了各类药膳来调养她的身体。她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但自从有一天从寺庙上香回来，回去路上又逛了一家卖书的店铺，回来就变了一个样子，欢呼雀跃。之后的每一天，她就经常去那家书店，经常带回来一些书，每次回来都是心情愉悦。”

“是遇到我那个父亲了么？”

徐玉卿问道，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看那话本子里说的，多是遇到了爱情。

“你那外祖父爱女心切，听了下人向他禀报的这些细节，让人留意，让人暗地里查了一下你那父亲的身份。身份倒是不低，世袭的安定侯，但在朝中己无实权。靠着你那祖父的累世战功，爵位得以世袭到他这一代。”

“你外祖父心底是不愿意的，他打听到，你那父亲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你那祖母也有心去撮合他们。但搁不住你母亲钟意于他，绝食两日，非要嫁于他，你那父亲对你母亲的热情与爱意也不拒绝。”

“以你外祖父在朝中的地位，你母亲的容貌，你母亲嫁入皇宫做个贵妃是有可能的。再不济做个郡王妃，或者世家大族的宗妇，然而你母亲是铁了心，倔强，执拗，终于你外祖父别不过她松了口。”

“你父亲的那个外室也是有手段的，无名无分的跟着你那父亲，毫无怨言。首到先于你母亲生下了庶子，哭哭啼啼跑到你那祖母面前哭诉，于是你父亲求你母亲最后给了她妾室的身份。”

“而这一件事，等于在你母亲心口插刀，她后来终于生了你，脸上才有笑容。你那父亲，不敢公然把那外室接回来，因为有相府的施压，他们总有几分顾忌。”

“我真为我这位姐姐感到不值，哪怕嫁给一个书生，就算是贩夫走卒都比你那个父亲强。你不知道你那祖母，当时更面目可憎，看是相府来求亲，喜不自胜。你那父亲若真是一个有骨气的，大可选择自己的青梅竹马，拒绝相府的求亲。然而他并没有，依然娶了你的母亲。娶了你母亲，又没有好好待她，又把他那个表妹养在外面，生了庶子庶女。”

“那只能说，母亲所带来的好处比父亲的青梅竹马对于父亲来说诱惑更大，男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财富地位，权势，女人，女人多是渴求丈夫的宠爱。小姨，你不觉得当个女人也挺可悲的么？”

徐玉卿，感觉母亲，她的一生甚是可悲。

“都是这样的，又有哪个有权势的男人不纳妾？有些家境殷实的平民人家，甚至都有妾室。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长姐的执念，又是天下众多女子的愿望。”

“小姨，你那脸上的伤，我让周福去寻找一些名医来看，总有救治的良方。你正值妙龄，等脸治好了，求亲的人能把我们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不急，就是因为这一张脸才引来了祸事儿，还把你外祖父给气病了。”

“莫要自责，小姨，那照你这样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能怪褒姒长得美么？那些文人墨客，男人，当权者，只会骂一句，红颜祸水。盛世美人是点缀，乱世美人是负累。落井下石者众多，雪中送炭者寡。市井小人惯会捧高踩低，越软弱越受些小人欺凌。若外祖父还是权倾朝野的宰相，那恶霸必然不敢肖想相府贵女。被流放了，没有地位了，山中无老虎，猴子便敢称大王。”

“就像我那祖母，看我们没有靠山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敢让我那父亲把母亲休弃，骂我还有弟弟野种。”

徐玉卿想起她的时候还是心底愤恨，还有那个父亲，她心里无感，作为丈夫，他令母亲受尽屈辱，含恨而终，作为她和弟弟的父亲，他愚孝，他权衡利弊，任由祖母把他们发配到庄子上。他给她钱，她欣然接受，如果她是一个迂腐之人，那她和弟弟可能就要饿死街头了。任何时候，活下去才有希望。

徐玉卿躺在床上，和她小姨说起来这些的时候，内心很平静。卢靖摸着她的头，轻声同她讲道：

“我家的卿儿，真的长大了。你的这一番说辞，是我想也未曾想到的，见解独特，小小的人儿，竟比我这个年岁大些的懂的还要多。”

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竟打起来了呼噜声。

徐玉卿坐起身，下床穿上鞋子，从客房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以为要让小姨改姓改名要费一番口舌，然而实际上比她想的更容易一些。竟然还听到了关于母亲父亲的一些往事，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也许她母亲一生苦难的开始，便是从遇到她父亲那日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