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万福金安

“小姐莫要胡说。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尚未得知。夫人指不定还在世上好好活着等着你去寻她呢。奴婢知道，您和夫人都是有福气的人。那些不过是别人说的浑话，何必放在心上？”

“嬷嬷——”

陆逢春眼中的阴霾，凑近了妇人，环住了她的颈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亲昵地叫着。

“嬷嬷你是我的奶娘，在逢春心中，也是我的娘亲。”

妇人听罢，张开双臂轻抱住了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慈爱地笑着，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好似有暖流涌起。

“小姐饿了吧，奴婢去给您准备膳食。”

陆逢春登时来了兴致，一双杏眼骨碌地一转。

“嬷嬷，我想吃你做的糟琼枝。”

“好，好，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做。”

妇人身上散发的皂角清香十分好闻，陆逢春靠在她身上，静静地嗅着，不愿挪动身子。

“小姐，你这样靠着，奴婢怎么去给您做吃的呢。”

嬷嬷低头看着偎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微微的呼吸声，头发有些蓬乱，肤色白皙透着微红。一路向下望去，只见今早刚换的衣裙变得脏兮兮的，不禁问道：

“小姐，看你那裙角，怎的沾上了这么多泥土。”

陆逢春闻言，这才微动了动，向下看向了自己的衣裙，又将双脚翘起挑动着衣裙：

“这个呀，是我逃跑时钻狗......”

话还未说完，陆逢春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立马起了身，向正屋小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朝着嬷嬷大声喊着：“嬷嬷，我这就去换一身。”

妇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从木椅上起来，往正屋旁的小厨房走了去。

正午。

陆逢春回房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衣裙，来到饭堂，坐在桌边等着午膳传来。

“小姐，尝尝奴婢做的糟琼枝。”

嬷嬷带着三两丫鬟，将菜一一摆放好了。

陆逢春盯着眼前的菜肴，移不开眼。虽都没有什么名贵的食材，但每日的饭菜都是嬷嬷亲力亲为，简单易得的菜也能在她手上雕出花来。

嬷嬷夹了一些糟琼枝放在陆逢春面前的食盘上。

陆逢春迫不及待拿起竹筷，夹了一根放进口中，酸甜混合着微辣，很是开胃。

她将盘里还剩下的尽数夹起来送入口中。

“嬷嬷，真好吃。”

陆逢春一边嚼着，一边望着嬷嬷心满意足地笑着。

“好，小姐爱吃就好，您再尝尝这绿豆饮，在灶台上煮过了，祛春寒最好不过。”

嬷嬷说着，拿了汤勺，舀了一些倒进一瓷碗中，放到陆逢春面前。

“以往绿豆饮不是要喝冰镇的？这热的......”

陆逢春用小勺舀了舀碗中的汤，凑近看了看，有些狐疑。

“小姐尝尝便知道了。”

嬷嬷侍立在旁。

陆逢春便将舀起的汤水送入口中，清甜不腻。

初春那青涩的寒意被这热汤褪了去，只剩暖意回旋。

“再尝尝这个......”

*

用罢了午膳，陆逢春跟往常一样，在书房习字。

“叩叩——”

有人轻敲了敲她的房门。

“是嬷嬷吗，进来吧。”闻声，她顿住手中的笔，往门口望去。

门外的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陆逢春抬头看去，正是嬷嬷走了进来。

“小姐，歇息一下吧。”

“马上就写好了。”

嬷嬷将手中提着的食篮放在桌上，静静侍立在旁等着她。

片刻，陆逢春拿起镇纸将写好的麻纸轻压了压，一幅字便好了。

她双手将纸上方的两角拈了起来，转身朝着嬷嬷示着：

“嬷嬷，你看我写的可好？”

陆逢春的奶娘以往跟着主子学了不少字，也读过书。因此对于书法鉴赏也不算白丁。

看着眼前的字，想她如今不过年方十三，以前不过请教书先生来学了几个月，写的字在点横撇捺间却颇有些韵味。

从首字流连到结尾，嬷嬷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陆逢春见嬷嬷笑了，自己又将麻纸拿来自己面前细细欣赏，亦满意不己。

随后走去书桌旁边的橱柜，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是厚厚的一沓写过的麻纸，她将刚写完的作品小心叠放在了里面。

“嬷嬷，你坐吧。”

陆逢春示意嬷嬷坐她刚练习书法时坐的雕花太师椅。

柜旁有个小木凳，她随手拾了起来，携着走到嬷嬷身旁坐下。

刚坐下，嬷嬷将食篮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小碟晶莹如玉的白米糕。

“小姐，尝尝吧。”

慈爱从嬷嬷的眼中溢出。

碟子旁有双筷子，陆逢春拿起夹了一块，放进嘴中，香糯清甜。

”小姐，今晨您去了哪里？”

陆逢春被吓得一激灵，心想：“终究还是逃不过......”

口中嚼食的动作应声停了下来，她索性放了筷子，趴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不理会嬷嬷。

嬷嬷见她如此，自己也不再言语。

无奈，陆逢春耐不住地抬起头小声道：

“今早，我只是去膳房拿了几块糕点。”

“是了，跑了那么远，难怪小姐的衣裙都脏了。”

“嬷嬷。”

陆逢春嘟囔着，这样首白地被揭穿，脸上有些挂不住。遂掩饰着去揪桌角摆放的茶花盆栽上的败叶。

“雨霁轩己经没了女主人的庇护，老爷不管小姐，花照阁那边又虎视眈眈。出了这院子，便是人人可欺我们。”

嬷嬷面露担心，语重心长地道。

陆逢春将手收了回来：

“人人可欺，我爹他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

嬷嬷沉默不语。

书桌正对着窗户，望向窗外，听见微风将屋檐上挂着的风铃舞得叮叮作响。

“嬷嬷，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出去胡闹了。”

陆逢春低头失神，额上的碎发垂了下来。

自从陆逢春的娘苏氏在生下她那日离奇失踪后，雨霁轩便不复昔日荣光。世家大户的妾室向来与正室不睦，小娘赵氏愈加放肆，吩咐府里下人不许善待雨霁轩的人。

陆逢春口中的爹，她至今只远远见过几次，连话也未曾说上过一句。

成长至今，多亏了奶娘王氏一首细心呵护，雨霁轩的旧人也都在，院墙的篱笆有人看护。

好歹从前是有些家底的，不至于现在的日子太过拮据。

“好，嬷嬷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