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二年

问渠问道：“公子，我们在这里能碰到杜三吗？”

李执看着店中的布局，这家店不大，只有一层，这会儿人也少，倒显得有些冷清。

“不一定非要碰见他，有时候碰不见说不准有更多的收获。”

店小二端着两壶酒走过来，“您二位的酒。给您温上？”

“好。”李执道。

两人看着小二娴熟的温酒，李执问道：“店家，我们是第一次来到两川，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小二是个善谈的，“那您可是问对人了，您要是喜欢吃一些地方小吃，您就顺着咱这明德街走，这一路都是美食，价格也优惠，别看店面不大，但是味儿地道。

您要是想看美景，您可以去咱们左川和右川这两条河的河边逛逛，处处都是美景。

您要是晚两个月来，那才更好看，不过现在也好，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不同的景色。当然，您要是想听琴、吟诗...”

小二顿了一下，二人看小二神秘兮兮的，也都凑近了一些，接着小二小声道：“找乐子纾解，就去城南的宝音阁，那儿的姑娘...”

李执听到这里，马上把头抬了起来，问渠赶快制止小二的话，“我们就是西处游玩一下。”

小二也明白话意思，“好的，爷。”

李执喝了一口小二倒的酒，难得称赞道：“这酒确实不错，一会儿给我准备两小坛，我们带走。”

小二也骄傲道：“我就说我们这里的酒好，都是在这儿喝不够，走的时候还要带一些。”

李执对问渠使了个眼色，问渠就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边，“你这小二会说话，这个赏你了。”

小二连忙道谢。

问渠又问：“我刚刚在路上听到有百姓说什么定亲王、时大人的，听一路也没听一个完整的故事，那是怎么回事？”

小二得了钱，这会儿更是愿意说，“二位爷可听说过两川的抚河帮。”

问渠接道：“抚河帮盘踞在两川近十年，抢劫过往船只的财货，自是听过的。”

“两位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执和问渠对视了一眼，问道：“其二？”

“嗯。在这两川上经过的船只，有些抚河帮是不抢的，比如齐家商运，那是天下第一的商队，抚河帮不敢抢。但是其他的只要抢，那绝对是能抢到手，不管你是哪家的商队。”

“那这个抚河帮还挺厉害的。”问渠道。

“可不是，说句大不韪的话，”小二又压低了声音，“这抚河帮的河匪可比国家的正规士兵厉害。”

见李执两人不吭声，小二又恭维道：“当然，河匪毕竟是干杀人越货的营生，那怎么能和战场上的兵士比。要说朝廷剿抚河帮多少年了，都没成功，还是这次定亲王来了，才彻底把这个抚河帮的老巢给端了。”

听到这里，李执问道：“是这样啊，那这个抚河帮抢河上的货物和钱财这么多年，这定亲王剿匪一定缴获了不少钱财吧。”

店小二听到这里激动地点点头，“您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当时定亲王回京回的早，剩下的工作都是时大人做的，时大人和县衙的张县令一起清点的赃物，然后都由官兵押着，走水路去了上京。

当时好多老百姓都在左川码头看着呢，听说是满满的两大船，我去的晚，到那里时，人家都装好准备走了。

我只见着船吃水不少，那么大的船，露出来的船身我估摸着不足两丈。您想想，那得多少的金子，咱都不敢想。”

小二又是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会儿，店里人渐渐多了，小二也就去忙了。

沈梓铭回来就往李执房间冲，“悯怀，我和你说。”

推开李执的房门，发现里面没有人。

“咋还没回来。”正想着，李执就上到了二楼。

沈梓铭也看到了问渠手里拎着的两小坛酒，跑上前接过来，“哎呀，悯怀你也太好了吧，还知道给我捎酒。”

然后就跑到李执屋里找一个杯子倒酒喝，先抿一口，“这个酒真不错，有花的香甜还有竹叶的清香。”

李执没有吭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问渠说道：“沈公子品酒还真是厉害，店小二说这个酒叫三川，是用梅花、梨花和竹叶酿的，您倒是都尝了出来。”

“三川，好名字，就冲着这名字我也要喝上两坛。”沈梓铭还再细细的品酒。

李执看沈梓铭惬意的喝着酒，沉声问道：“你去府衙有什么发现吗？”

沈梓铭道：“那肯定是有发现的，你猜我遇到了谁？”

“杜三。”

如果不是看着自己打不过李执，沈梓铭真想给他两拳，“要不要这么首接，你这样显得我很笨。”

“你笨是需要显得吗？”李执又是平淡的说道。

沈梓铭瞪着眼睛，举了举自己的拳头又放下了，冷静，冷静，这位打不过，随即问道：“你咋知道我碰到了杜三？”

李执也不说话，给问渠使了个眼色，问渠就和沈梓铭讲了今日在酒肆听到的店小二的话。

沈梓铭又是差点被气吐血，心想：大哥你也太臭屁了吧，连话都懒得说。

听完问渠的话，沈梓铭疑惑道：“露出的船身不足两丈？这和定亲王上交到朝廷的数目对不上啊。”

李执点了点头。

“嗯，那就是说你怀疑定亲王自己有私吞钱财。”沈梓铭不确定的说道。

李执点了点头。

沈梓铭又道：“可是当时都是有账目的，杜三的账本三法司鉴定过了，这做不得假吧。”

李执道：“你今天去找时与海不是见到杜三了么，我猜杜三和时与海两人应该是很亲近的吧。”

沈梓铭恍然大悟，但是还是不太敢确定，“你是说杜三和时与海有私下交易？”

李执看着沈梓铭，“还能想出点儿什么？”

沈梓铭又想了一会，说道：“杜三是和定亲王有私下交易？”

李执还是看着沈梓铭，沈梓铭又想了一会儿，感觉好像也没啥了，“悯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李执也不再为难沈梓铭，“我猜，这个抚河帮的河匪本就是李珏的狗，李珏让他们去抢钱他们就去抢，让他们杀谁，他们也就杀。”

沈梓铭更加不可置信，“不会吧，李珏是皇子啊，他母亲是当今皇后，舅舅是镇远大将军，他不是有很多钱，他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就因为他是皇子，他舅舅是将军，他才需要钱财。当然，不仅是钱财，还要有自己的私兵，有充足的兵器。”

沈梓铭开始消化李执的话，良久，感觉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真正理解了这短短的一句话。

“悯怀啊！”

李执扭头看着沈梓铭，沈梓铭也正在看着他，语气沉重地说道：“悯怀，你这三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李执顿时无语，本还想着他是想出了什么，结果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这要是和三年前的自己说，自己也八成是不信的。

“文成，不是我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其实我们以前一首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只是不知道罢了。

现在想到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是让人细思极恐的，所以遇事我们不妨往最坏处想，毕竟即使我们往最坏处想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人的狼子野心。”

沈梓铭听着李执的话，心里苦笑道：这还是悯怀回来后第一次叫自己的字，没想到是要告诉自己这么残忍的现实。其实自己在李执去北疆以后也意识到了一些，但终归是危险没有到自己的面前，不知道害怕。

“好，我知道了悯怀。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孙先生的声音，“你是谁啊，放开我。公子、公子！”

随着声音就见孙先生被一个人拎了进来，扔到了地上，孙先生赶紧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来人对着李执一拱手，“公子，刚刚发现孙策在门外鬼鬼祟祟。”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信封，交到李执手中，“这是在他房中发现的还未寄出的信。”

李执大致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嘴角微扬冷笑了一声，盯着孙策道：“孙策，我希望你能给我说一些我想听的。”

孙策看着李执，马上跪了下来，李执的这个表情，他最了解了。在军营中，李执惩戒人之前都是这个表情。

“公子，我知道我这样说您不信，但这是实情，我真的不知道我房中为什么会有这些信...啊！”

孙策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执一刀扎在了肩膀上，疼的倒抽凉气。

李执对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孙策冷声道：“再说。”

孙策又慢慢的站了起来，也不再是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既然世子殿下己经发现，那就杀了我吧，在北疆没少见您杀人，我也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李执掏出怀中的手帕擦着手，冷声道：“孙先生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你什么意思？”

李执也不再看他，“星野。”

刚刚拎着孙策进来的男子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簪子递给了孙策。

孙策一看就往李执身上扑，嘴里还叫嚷着，“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却被问渠一把拦下。

李执看着张牙舞爪的孙策道：“孙先生，我劝你安静点儿，虽然这个客栈我包了下来，不会吓到其他人，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太吵的人。”

孙策还是激动地问：“我的妻儿呢？我的妻儿呢？”

“孙先生不是一首说自己孤身一人吗？”

孙策也不再说话。

李执又道：“你的妻儿早就被我的人保护了起来，现在李珏不会找到他们，等你死了以后李珏也不会再派人找他们。”

孙策也明白了，的确是只要他死了，李珏每天那么多大事要忙，也不会想到派人杀自己的妻儿，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李执想知道的告诉他。便也冷静了下来。

“好，我说。”便从三年前第一次遇见李执说起，说到在军中都用过哪些计策，怎么一步步骗取李执的信任，这次和李执来两川又给定亲王写了哪些信，也把定亲王在两川做过的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