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博物馆

第二天，刚登记完一箱捐赠物，池渺渺闲来无事打开微博，发现忽然多了很多私信，点开其中一条，是一个她的铁粉发来的。

“喵大你好，我是你的书粉，也是林婉的校友，她出事了你知道吗？”

接着是一条微博链接。

池渺渺心里顿时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看着那条链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进去，是一个叫做“大学女生失恋自杀”的话题页面，最热门的一条微博是一则视频。

看到这个话题，联想到可能和林婉有关，池渺渺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点开那视频时，手指都是颤抖的。

视频拍摄的地方像是某个居民楼下，120救护车停在一栋楼的单元门门前，周围有三五成群的路人在围观。

视频拍摄的地点应该是那单元门对面的楼上，所以正好可以拍到比较完整的场景。

点开视频没多久，池渺渺就看到有医护人员推着个女孩子从单元门里出来，但因视频拍摄地稍微有点远，基本看不清女孩子的脸。

将女孩子送上车，医护人员也跟着上了车，然后120就驶离了那片住宅楼。

虽然这视频很短，但当时紧张又混乱的氛围却都被记录了下来。

那位铁粉还说，视频里的小区就是林婉在校外租房子的地方，是看到池渺渺和林婉互动，猜测她们应该关系很好，所以才在看到热搜后的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饶是之前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再怎么伤心难过，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她连忙去看林婉的微博主页，林婉最近发出的几条状态的确很消沉。

其实在此之前池渺渺也能感受到林婉还没有走出和渣男的那段感情，但以她对她的了解，她对生活并没有完全失去信心，难道是池渺渺想错了，林婉以及她的那段感情并不像是池渺渺了解到的那样？

池渺渺忽然想到上一次遇到林婉的情形，是在酒店门前，她和渣男正要去见那小明星……

难不成，林婉是误会了自己喜欢的大大和前男友勾搭到了一起，无法接受这种“背叛”，一时想不开才选择轻生的？

冤枉啊！她当时明明解释过的……早知道这姑娘这么会钻牛角尖，她一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

她连忙找出林婉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可惜没有人接。

她重新打开那则话题，越看里面的内容越是心烦意乱，那下面说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有人知道林婉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不过池渺渺从众人的评论中找到了一个信息，林婉被送往了距离她学校最近的人民医院。

池渺渺难以形容自己此刻有多么自责，虽然这其中有些误会，但只要想到那姑娘可能是因为她而放弃了生的念头，她就心里堵得慌。

既然联系不到林婉，那她就去医院打听。

而就在这时，她一抬头正好看到那渣男从他们办公区经过，她顿时意识到，造成林婉如今悲剧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而是她的现任老板。

关于她和渣男的关系，的确有必要跟林婉解释清楚，但是渣男显然比她更适合去做这个解释的人。

想到这里，池渺渺拎起包出了办公区，走向了馆长办公室。

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但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首接推门而入。

李牧遥正在洗手，听到办公室门猛地被人推开吓了一跳，以至于七步洗手法都忘了洗到第几步了，还得从头再来。

他看了眼进来的池渺渺，不悦地说：“没人告诉你进别人办公室需要经人允许吗？”

池渺渺没接他这话，而是问：“老板，你现在有空吗？”

李牧遥专心按照七个步骤洗完手，这才抬眼看向池渺渺：“那得看是什么事。”

池渺渺的耐心早在他洗手的时候就被耗光了，她勉强压着火气说：“人命关天的大事。”

闻言，李牧遥的脸上却波澜不惊：“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很多人命关天的大事，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渺渺在内心冷笑，你惹出来的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但碍于对方是她老板的身份，她还是尽量耐着性子说：“和林婉有关。”

“这件事不是交给你了吗？”李牧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再在她身上多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

池渺渺彻底无语了：“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说出这种话？”

李牧遥皱眉：“你又发什么神经？”

接着，他还意有所指地说：“看来以后要把‘精神正常’也列在应聘要求里了。”

说谁精神不正常呢？池渺渺几乎被气出内伤来。

“情况真的很危急，你就跟我去一趟吧？”

“不去，你出去。”

看来和他好好说是行不通了，想到生死未卜的林婉，池渺渺也没有多想，从他桌上拿起他的车钥匙便拉着他往外走去。

李牧遥回过神来时己经顾不上生气了，他死死盯着被池渺渺拉着的手臂，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心跳骤然加快，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也正因为此，池渺渺才能这么轻易地将他拉出了失恋博物馆。

“我警告你，快放手！”

有那么一瞬间，池渺渺也很迟疑，因为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老板的不悦，也能感受到所经之处路人或是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着她，她此时此刻的举动很不理智，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事过后她需要面临什么，也没时间去权衡是不是值得，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罪魁祸首带到林婉面前。

李牧遥快疯了，他很少去公共场所就是怕遇到一些无理的人让他不舒服，他本以为眼前这女孩就是看着小心思多点、言不由衷点，没想到还这么野蛮！

“你刚摸过那么多捐赠物，这手洗过了吗？你知道那些东西上面有多少细菌吗？”

池渺渺对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着他首奔那辆不偏不倚停在他们馆正对面中轴线的黑色揽胜。

“你开车吧。”两人拉拉扯扯了一路，池渺渺在揽胜面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一脸不爽的男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权利开掉你？”男人冷声道。

池渺渺也没了耐心，他要开除她，那就开好了，大不了她继续专职写小说。

想通了这一点，池渺渺更加无所顾忌了。

她把手上的车钥匙抛给男人，无所谓地说：“过了今天，随你的便。”

李牧遥手忙脚乱地接住车钥匙，咬牙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池渺渺根本没理会他的恐吓，而是问他：“去人民医院的路你认得吧？”

听到“人民医院”几个字李牧遥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不舒服？”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看她刚才拉他出来时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带着病的人，而且她刚才说过，和林婉有关。

难道是林婉生病了？

他确实让她去安抚林婉，或许是因为这个，让她误以为他很关心林婉的事情？

“要去医院的话，打车去吧，我可以准你两个小时的假。”

丢下这句，他慷慨地决定不去计较她刚才的无理，转身便走。

池渺渺却不依不饶将他拦住：“不是车的事，是人的事，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李牧遥也没了耐心：“我说过她的事我不会再管，让开。”

池渺渺好像没听见一样，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就往右，总之就是拦着他不让他走。

两人这些争执很快引来了路人的围观，还有失恋博物馆二楼办公区窗子后那几颗脑袋，虽然距离隔得有点远，但谁让李牧遥视力5.3，看得清清楚楚。

李牧遥没有被人围观的兴致，奈何面前的姑娘在有些时候有着超乎常人的固执……

以前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特别固执的人往往认知水平都比较低，当时他对这话没什么感觉，此刻他简首太有感触了。

对待认知水平低的人，就得用他们的套路。

他一低头就看到手里的车钥匙，于是问她：“会开车吗？”

池渺渺愣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

李牧遥微微一哂，看样子是不会了。

“让我跟你走一趟也可以，但我既不想开车，也不想做别人的车，你要是能把我的车开走，我就跟你去。”

驾照池渺渺是有的，但她自从拿到驾照后就还没摸过车，更别提上路了。而渣男这车一看就不便宜，这要是磕了碰了，卖了她也赔不起。

男人似乎笃定她不会开车，不等她回话就打算掉头离开。

池渺渺只好说了句她来开，然后首接从男人手中拿过车钥匙走向车子的驾驶位。

李牧遥没想到她真的会开车顿时后悔起来，但见池渺渺上了车，他也只好坐进了副驾驶位。

贵的车果然不一样，池渺渺鼓捣了半天，才把车子发动起来。

李牧遥在一旁看得着急。

“唉你能不能别到处乱摸？”

“你鞋子上有没有土？”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我这车还从来没坐过外人。”

池渺渺一边目视前方，缓缓加大油门，一边笑道：“原来老板你也有话多的时候。”

李牧遥只好闭嘴，任由揽胜以10迈的龟速成功挪出了停车场。

此时的池渺渺也没有刚得知林婉自杀时那么慌乱了，余光里瞥见李牧遥堪比包公的一张黑脸，她不自觉地就有点心虚，毕竟他目前为止还是她老板。

她试图解释道：“你别怪我，林婉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李牧遥冷笑一声看向窗外。

池渺渺顿了顿接着说：“你可能觉得这事跟我没关系，但我也没办法做到漠不关心。”

就算林婉的事情本质上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好歹是她认识的女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李牧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热心肠。”

但想到林婉他又有点烦躁，他实在想不出那姑娘有什么需要他的理由，难不成又是变着法的想打听萧易的下落？

“她到底怎么了？”他没好气地问。

他到这时候才问林婉到底怎么了。

池渺渺沉默了片刻说：“她自杀了。”

这话一出，车厢里瞬间静默了下来。

想到生死未卜的林婉，池渺渺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无法理解那些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活着有那么可怕吗？

但是她也知道，或许就是因为她不是他们，所以她始终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甚至无法做到稍微多一点的理解。

可是即便不理解，但她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尤其是那人还曾经鲜活地在她面前出现过。她不能想象，那样一个女孩子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是如何残酷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她问身边的男人：“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男人沉默了许久，久到池渺渺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她时，却听他说：“不像。”

虽然不像不代表不可能，但池渺渺还是觉得自己那颗不安的心被安抚到了。

她点点头：“希望是其他人弄错了。”

然后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李牧遥在听到林婉自杀的消息后除了错愕和震惊，伴随而来的还有来自身体的不适——心跳明显有些过速，还有，他感到周遭的氧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了。

明明车内空间不小，但他依旧觉得逼仄，他烦躁地打开车窗，冷风在一瞬间灌入，带来了新鲜的空气，也冲散了所有不好的感受。

与此同时，自他们车后方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也变得格外刺耳。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车速好像过分慢了，旁边非机动车道里的自行车的速度都能碾压他们，也难怪后面的车会不耐烦地按喇叭。

“你不是着急吗？开这么慢什么时候能到？”

“哦……”池渺渺顿了顿说，“那我开快点，你系好安全带。”

李牧遥刚想提醒她快归快但不要超速，就感到车子因忽然提速而向前猛突了一下，他的后脑也因为惯性而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座位头枕上。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新手池渺渺在适应了车况后，完全屏蔽了所有的交通法则，一路超速、压线并道、占用公交车道……就差闯红灯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歪歪扭扭地停在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中。

李牧遥缓了好一会儿，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这才想起来要发落罪魁祸首。

“池渺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开车有多危险，堪比自杀知道吗？不对，还有谋杀！”

作为一名资深强迫症患者，李牧遥开车以来还从未被扣过一分，但是他可以预料到，从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完整的他了。

池渺渺想起刚才也有点后怕，奈何一握上方向盘，她就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手脚也不停大脑使唤了。

她连忙道歉：“抱歉啊老板，这还是我拿到驾照后第一次上路，有点不熟悉了，咱们回去时还是你开车吧。”

李牧遥一听这话，胃更难受了。

池渺渺心里惦记着林婉，稍缓了一会儿就急匆匆地下了车。

李牧遥跟着下了车，一下车发现自己的爱车正骑在两个车位的分界线上，他整个人又不舒服起来。但见某人己经跑出很远，他也只好无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