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海棠歌

赵曼曼拉着白海棠大步流星地走到食堂，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位置坐下。 赵曼曼把琴放好，转身买奶茶去了。中午的食堂里充满各种饭菜的香气，摊位的吆喝声、叫号声，学生们之间的招呼声，不锈钢餐盘的叮当声。

白海棠看着食堂上面的各种招牌计划着吃点什么。食堂这一层是承包出去的，所以各种小吃五花八门，白海棠正在按图索骥的时候，赵曼曼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海棠海棠海棠。。。小聪出事儿了。”赵曼曼花容失色。

白海棠看她那个样子，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了？快说清楚。”

“我刚接了一个电话。小聪他们乐队昨天晚上演奏。有几个客人喝醉了，借着酒劲儿说小聪他们唱得不好听。小聪首接就把手里的吉他给扔了过去。那伙人也是暴脾气，双方就打了起来。酒吧老板报了警，他们现在人都在警察局呢。我得赶紧过去。”

“哎，你还没吃饭呢？”

“来不及了。得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把他捞出来要紧！琴你帮我背回去啊。谢谢宝宝。 奶茶下次补上！”赵曼曼双手合十比划着“求求”的样子。

说完，没等白海棠再说什么，她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这个小聪，白海棠是见过一次的。高高瘦瘦，棱角分明，只是眼睛里总是充满倦意与疲态，一副这个世界都不了解我的样子。这样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却让大多数女生着迷。赵曼曼因着以前和他有过一次商演合作结识，见过几次便对他爱得死去活来。只是，他对曼曼态度的好坏完全看他当时的心情。这两年来，白海棠见过赵曼曼幸福到发光的模样，也见过她黯然神伤的表情。

白海棠对着两把琵琶，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鸡丝凉面。

这时走过来一个人来到桌边，白海棠抬头一看，是孙目冰，国乐系笛子专业的。

“你怎么一个人吃饭？这有两把琴，是赵曼曼的吧？”孙目冰笑着问他，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曼曼有事先走了，所以我自己在这吃饭。你吃饭了吗？”说完，白海棠才看到孙目冰手里拿着等号牌。他应该是点了什么，在等着做好叫号。

“我还没吃呢。我坐这可以吗？我不白占你的位置，一会儿帮你把琴背回去”孙目冰还是笑着问她。

他的阳光开朗让白海棠也没有拒绝的借口。

他们成为国乐系同学三年多了，但是白海棠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很少。 一是白海棠确实不善长和男生打交道，或许孙目冰之前和她攀谈过，她并未留心，二是平时的交集也确实不多，她忙着练琴，排练，读书，孙目冰好像经常去校外各种小剧场的舞台剧演奏背景音乐。校内乐团排练的时候见过几次，听过他的演奏，很有天分的一个男生。在院里也很招女生喜欢，甚至有院里的保洁阿姨专门来看他的排练。

这时，白海棠也不好意思自己独吃，拿出纸巾擦擦嘴，陪孙目冰一起等着叫号。

孙目冰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她穿着淡黄色的衬衫，脖颈处露出象牙色的皮肤，沉着杏眼并不看他，目光里始终若有所思。看着她，他想起他曾经练习过的一首曲子《燕归来》的开篇，演奏情绪含着欣喜期望，又有一丝淡淡的感伤。

她像一首宋词，在音乐学院里一众漂亮姑娘中并不如汉赋般豪迈大气，也不似唐诗般艳丽锦簇，她有她的优点，现在明明是九月末的秋天，她坐在那里却让他看到了初春，充满希望，又微冷。

。。。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想到这，孙目冰觉得这气氛怎么会伤感起来。他拿起箫袋，假装稍微整理了一下，顺势问道：“你的毕业音乐会的曲目选好吗？”

白海棠还在担心着赵曼曼，眼前多了一个不是特别熟悉的同学，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思绪乱飞的时候，听到孙目冰问她，回过神来。

“基本选好了，大概六首。”

“有需要笛子合奏的曲子吗？我可以给你当嘉宾。”孙目冰笑着试探她。

白海棠想了想，“没有。那时候，你会很忙吧？好多人找你当嘉宾啊。”

“噢，”孙目冰有点失望，但又继续说：“我还好。不过是帮大家的忙。钢琴配乐的同学才忙，一到毕业季，他们有时候一天赶三场，每天要拿一堆谱子，沉甸甸的那么一大叠，怕出错就在现场核对谱子。大家七手八脚的，很是热闹。和他们比，我这己经算很轻松的了。”

说到这情形，白海棠一下想到那忙乱的景象，不禁笑了起来。

孙目冰也笑了起来。

这时候，孙目冰的饭好了。黄焖鸡盖饭，很简单，因为下午还有事。

白海棠又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哎呀！你们俩个在一起吃饭呀！”突然一声，吓了白海棠一跳。

抬头一看，是鄢益善。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身体里发出那么大一声，半个食堂的人都在看向这边。白海棠有点张惶。

孙目冰抬头看了看这高强音的发出者。鄢益善也在看他，虽然脸上在笑着，两个眼珠在薄薄的单眼皮下盯着他。

“你吓了我一跳，益善。”白海棠半埋怨半开玩笑。

“对啊！你吓了我们一跳！”孙目冰微笑着附和。

“我们？”鄢益善的脸抽搐一下，但是又马上恢复正常，说：“海棠，我又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咦？你不是跟赵曼曼一起的吗？”

白海棠点点头，“是的。但是她临时有事儿，就先走了。我也是才遇见孙目冰的。他没找到位置，就坐这里了。”她见鄢益善还站在那里，邀请她坐下来，一起吃饭。

“我己经吃完了，正要去琴房。”鄢益善眼见孙目冰并没有请她坐下来的意思，就先走了。

一顿饭被打断两次，白海棠吃不下去了。孙目冰也觉得有点扫兴。这个鄢益善他是知道的，年年都能争上学院奖学金，这样每年就可以省下学费的45%或者30%。每次校内乐团有活动，她又是最积极表现的一个。

白海棠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去放餐盘。你慢慢吃。”

可是孙目冰的饭还没吃多少，看来，白海棠是不需要他帮她背琴。勉强也不好，孙目冰点点头，并未起身，说：“好！”

晚上，宿舍快关门的时候，赵曼曼回来了。。。

白海棠都洗漱完了，正涂着护肤霜，在圆圆的镜子里看到赵曼曼一脸疲倦。

“曼曼，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海棠”赵曼曼嗓子哑然，“海棠，我觉得他长不大了！他太任性了！”

说完，眼泪便流了下来。

白海棠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拉过来，说：“曼曼，你赶紧洗漱，一会儿就该熄灯了。咱俩一会儿卧谈。”

赵曼曼对付着洗漱一番，换上睡衣，挤在白海棠的铺上，和她小声呜咽道：“小聪的伤势倒是不重，但是对方的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受伤流血了。小聪又是先动手的。现在是要行政拘留十天罚款五百。我和对方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和解，但是非要赔偿他两万。小聪的吉他也坏了，可是买一把新的马丁也得一万左右。。。”

赵曼曼呜咽一声又说：“他平时也攒不下钱，客人偶尔给的小费多，还不够他请兄弟们吃饭喝酒的。他租的房子还是我用生活费贴补他的。如果我和我爸没吵架没说狠话要自食其力，这点钱其实也不算什么。现在，为了小聪，我可能要打脸了。”

白海棠赶紧轻轻地拍拍赵曼曼的肩膀，“曼曼，你别着急。我手里还有五千，你先拿去用。不必着急还我。你也别太伤心了。”

赵曼曼很感激她，“海棠，谢谢你。就算你借我，和我手里的钱加一起也不够。现在酒吧老板也很生气，虽然没让他们乐队赔偿，但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小聪的手又受了挫伤，如果等到养好也得半个月后。我也许可以和我妈妈说说。。。或者。。。我把我新买的Braccialini给退了也行，幸亏我还没背过。还有我的那只蓝气球腕表。。。”

听赵曼曼这么说，白海棠心疼极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认识那位不得志的“民谣天才”之前对缺钱这件事完全没有概念啊！

“曼曼，你爱他什么？在我看来，他不顾你的感受，盲目冲动，他让你很痛苦。”白海棠很不理解赵曼曼对爱小聪的这股子不死不休的“轴劲儿”。

“海棠”，赵曼曼的眼睛在黑暗里晶亮闪烁，“你不明白。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懂。我喜欢看他在台上自弹自唱，他看着我的眼睛唱着他对我的爱，唱着他的困惑，唱着他眼下的无奈。偶尔，他对我一笑，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仿佛也看到了太阳的光芒。。。他的声音特别干净，十分聪明，琴弹得也好。而且小聪并没有开口问我要钱，是我不想让他因为钱的事儿而为难。。。”

赵曼曼说着说着睡着了，她太累了。。。

白海棠听赵曼曼不再说了，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