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镇

罗刹鸟的出现，让不语镇上人心惶惶。

荆县令召集了许多壮丁，一起去了蒋家迎亲时经过的那个古墓，将那古墓清理了一番，又请了大师做法事，百姓们的心才渐渐放了下去。

眨眼间就到了八月，太阳高悬在天上，烤得人身上火辣辣的。

“小语，刘家的瓜棚开了，咱们快去买一个！”

袁语正捧着酸梅汤小口喝着，就听见顾兴的大嗓门在外头响了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周氏就笑着说道：“快去快去，刘家的瓜甜得很，小语帮着我多吃几块！”

“那我买了给舅母拿回来！”袁语说道。

周氏摇了摇头：“我又尝不到味道，不过你带一块回来也好，给李氏尝尝。”

袁语想起她第一次附身的时候，让人将衣裳首饰都烧了过去，于是问道：“那要是将西瓜烧掉，舅母能尝到吗？”

周氏闻言不由失笑：“西瓜怎么烧？”

袁语也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周氏一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又想多了，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语是个孝顺孩子，舅母一向是知道的，不过你不用难过，舅母如今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这难道不比从前自在？”

“舅母从前最喜欢吃刘家的西瓜。”袁语的鼻子有些酸，“往年的时候，您总会带着我一起去刘家，让刘家姐姐挑个最甜的瓜来，等回了家，先放在井里湃着，等凉了之后让丫鬟从中间切开，您和我一人抱着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周氏默了默，“哼”了一声：“等会儿我便让人告诉李氏，往后每天去刘家买个瓜来，让你想吃便能吃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语想要解释。

周氏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西瓜，李氏刚进门，还不知道你的喜好，不买也就罢了，葛荆州他可是你亲舅父，竟也不知道给你买？！”

眼见着她又要迁怒于舅父，袁语连忙说道：“舅母不要生气，方才阿兴也说了，今年刘家的瓜棚刚开，舅父就算想买，之前也买不到的呀！”

“你少替他说话，”周氏翻了个白眼，“葛荆州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他哪有那么心细，李氏若是不去买，他一整个夏天都想不起来去买一个来吃！”

袁语缩了缩头，在心中同情了舅父一秒。

“行了，你快些去吧！”周氏说道，“早去早回，今日你外祖母便要回来了，别让她等着。”

袁语点头应了，小跑着出了门。

顾兴在外头己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了她，撇了撇嘴：“小语你真慢！”

他率先往前走去：“你快些走，去的晚了，刘家的瓜就要卖光了！”

“那么多瓜，怎么会一下子便卖光？”袁语跟在他身后，说道。

“今天是第一日，熟的瓜肯定没有那么多，大家伙又都想买一个尝尝，可不是要卖光了？”顾兴闷着头往前跑，“咱们快过去，让刘家姐姐挑个最甜的给咱们！”

刘家的瓜田就在西山脚下，两人小跑着过去，远远地瞧见许多人正围在那里。

顾兴忿忿地跺了跺脚：“我就说咱们来得晚了！你看前头排着那么多人，等轮到咱们，定然什么都没了！”

“我瞧着他们怎么不大像是来买瓜的呢？”袁语踮着脚往前看着，“闹哄哄的，好像出了什么事。”

两人仗着个子小，从人缝中挤到了前面去，只见刘家人正焦急地叫着女儿的名字，问她究竟在与水讲话。

刘家姐姐就坐在瓜棚下的小杌子上，膝上还放着绣了一半的刺绣，这会儿正对着自己的影子絮絮叨叨的。

“看玉儿的样子好像是中了邪，”旁边的人说道，“你们瞧她的眼珠一转不转的，好像根本听不见旁人说什么。”

有年纪大的人便给他们出了主意：“你们去取米豆来，将那鬼从玉儿身上驱逐出去！”

他的话音一落，玉儿好似终于听到了声音，眼睛忽然睁大：“哎，我怎么在这里？”

“玉儿？”刘家婶婶以为她终于好了，高兴地叫她，“娘还以为你撞了鬼……”

“娘？”“玉儿”嗤笑一声，“我才不是你的女儿！”

她倏然站起身来，说道：“我是隔壁方家村的，当初我娘执意要将我嫁给村里的屠户，换银子好给我弟弟娶亲，我一时间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如今己经过了很多年，却没想到竟又碰到了与我同病相怜的姑娘。”

“你既己经死了多年，又何必来害我家女儿！”刘家婶婶喊道。

“玉儿”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我害你家的女儿？真可笑！”

“你将女儿许给了一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男人，她不敢同你争辩，心里却始终过不去这个坎，昨日晚上我碰到她在葡萄架下哭，她说她不想活了，而我又须得寻个替身，这不是正好么？”

“我、我那也是为了玉儿好！”刘家婶婶鼓起勇气反驳道，“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那杨老三除了年纪大些，家境却好，玉儿真的嫁过去了，可要比在家里过得舒坦许多！再说年纪大些又如何，年纪大的反倒更懂得心疼人！”

“玉儿”冷笑一声：“你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倒是轻巧！你家女儿分明有了心上人，你却因为对方拿不出二十两银子，便棒打鸳鸯！那杨老三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你们镇上的人应当都知道吧？”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围观的人便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杨老三是什么人？”袁语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字，小声问顾兴道。

顾兴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杨老三住的离咱们那边远，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经活计，从前靠他爹娘养着，后来成了亲，又靠他媳妇养着，再后来他媳妇和爹娘都死了，他就全靠吃爹娘媳妇留下来的老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