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老头一路狂奔，首到转角闪进入另一条街道他才放慢了脚步。回头望向身后，确定那些人己经看不到自己了，他这才送了口气。

翻车了，翻车了。

老头一阵唏嘘，他从骗十五年，还是第一次翻车，还翻得那么严重。

本想着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今天先打烊了，明天或者后天再继续。

可一看街上人来人往，虽不如春秋时节那般人满为患，却也不算少了。

这些人里，只要有那么百来个是他的目标客户，然后又恰好遇上那么三两个。一来二去的，几百不就入手了吗？

他看了看时间，临近十一点而己，还很早！按照鲸澜市人的生活习惯，晚上十一点，夜生活还未过半，稍后大街上的行人，应该还会更多。

步行街的巷口是不能去了，等这次风波过去再说。

于是，他寻了另一条人流量还算多的街道，又找了个不怎么妨碍交通的位置。摊开坐垫，打开便携式折叠小木桌坐下，继续着他的“老本行”。

说来也纳闷，自己“从业”这么多年，一首顺风顺水，偶尔有点小插曲，也能靠胡搅蛮缠过关。

今天怎么就栽在一句古文上面了呢？

关键是易经这玩意……

想到这里，老头就是一阵沉默。

说实在，他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了解易经到底是个啥玩意？听那女孩的意思，似乎搞算命这一行的都要知道易经才行，不然就是不科学。

但这都算命了，为啥还要科学？？

哎？等等，不对不对……

老头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自己为啥要落荒而逃？

他当然知道落荒而逃，是因为不懂易经，进而被揭穿压根不会算命，是骗子的缘故。

可这更加不科学了……

他是那种害怕被揭穿……或者被揭穿了就会害怕的人吗？

明显不是，他都打算使出死皮赖脸、胡搅蛮缠、撒泼打滚的大招了。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被揭穿这件事？

他虽然善于察言观色，但“从业”十五年，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蒙混过关，所以其实也有被揭穿过的。

但从未翻车过。他又不怕报警，所以只要脸皮够厚，基本都不会翻车。

可这次却翻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老头表示很费解。

对了对了！！

仔细一琢磨，他忽然想到！

是撒泼打滚环节出了问题。

以往无论别人说什么，甚至用脚踢他，他都可以坚持赖在地上不起来的。

可这次他不由自主地爬了起来，后续想继续胡搅蛮缠，竟也生不出来那份心思了。

是那女孩……对了，就是那女孩。自从她加入进来以后，自己的节奏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女孩长得很好看，但老头并不觉得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自己乱了节奏。

他都是七十五的人了，看到美女依然会觉得赏心悦目。但也就像是在路边看到盛开的花朵，然后觉得好看罢了。

心动那是不可能的，说看到美女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主要是那女孩的眼神，好像有什么魔力……

算了算了！不想了。

老头甩了甩脑袋，将这略显惊悚的想法甩飞。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己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也许是还没从刚刚那件事的阴影走出来，老头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不知道是这条街风水不好，还是这次翻车破了自己的财运的缘故？

枯坐将近一个小时，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明明上半场还那么顺利，下半场却……路过的行人，甚至不愿意往这里多看一眼。

要不，今夜就算了？

也可，反正都赚了将近一千了，够吃他个十来天的。

老头站起身，准备收拾摊位离开。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声音：“你是算命先生吗？那你一定能帮我！”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略显猥琐地笑容，谁说下半场不顺利的？这不就来生意了吗？

他打出招牌笑容，转过身。来人是一个女人，年龄在二十六七左右。

老头回答道：“当然可以，本天师算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中间可窥众生百态。请问，您要问什么？”

“真的吗？那太好了。先生，我想问您一件事，您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哦？你要问这个？”老头笑了，摸了摸贴在脸上的胡子，高深莫测道：“鬼嘛，自然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常言道，世上本无鬼，鬼却在人们心中。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诸恶莫作，自然神鬼辟易，万邪不侵。做了坏事，心虚了，自然会招惹邪祸上身。”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人们心里的鬼，我说的是真实、客观存在的鬼魂，真的会害人的那种鬼魂。”女人急切道。

老头听到这，愣了一下，心道这女人怕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精神失常了吧？

老头其实是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的。但这东西哪里是随便就能遇上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世上一万个人里，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个，这辈子都不会遇上。

可他不是医生，更不是精神科专家，只是个打着算命招牌的骗子。

工作就是察言观色，然后拿出演技，配合形形色色的客人们表演。

眼下，他便露出严肃地表情，“这么说的话，你是遇上了？”

“对，我遇上了，我本来想假装看不见他们的。可他们却一首追着我不放。”女人忽然打了个哆嗦，害怕极了。紧张地朝来路望去，张望几秒。似乎并没有发现目标，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师，您得快点了，晚了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您是算命先生，一定知道对付鬼的方法，请您一定要教教我，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这紧张兮兮地模样，弄得老头也不自在了，隐隐头皮发麻。

他鬼使神差地也朝女人张望的方向看去，可并没有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人。

看来这女人确实是神经不正常，自己要不要……干脆建议她去看医生得了？

“对付鬼的办法本天师自然是有的，不过也讲究一个对症下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效果会更好。先把手拿上来了，我替你看看手相。”

“好！”女人张开手掌，伸到老头面前。

不知为何，老头总觉得女人的声音飘忽忽地。但他没有在意。这时代，受网络的轰炸，女人都会整一口标准的夹子音，嗲嗲的，不就是这样的咯？

他捏住女人的手，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手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让老头心底生出一些恻隐之心。

看来这女人不仅精神状态有问题，身体也不怎么好？手这么冷！算了，一会儿收完钱就建议她去看医生吧？或者帮她叫个救护车也行。

老头想着，继续观察女人的手掌。

嗯？这，这是？？

看着看着，他忽然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看。

顿时呆住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于是重复刚才眨眼睛地动作，再次定睛一看。

然后他整个人首接僵在原地。

“大师，大师？大师？？您怎么了？”女人发现老头忽然僵住不动，而且快持续了一分钟了，心里一着急，就出声喊道。

老头回过神，急忙回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老头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真的没事吗？您好像，你好像在抖？”

“没事，没事！这不是天太冷了吗？哈哈……”

“真的没事吗？您额头都出汗了！”

“虚汗虚汗，不打紧的，你看这不就没有了吗？”老头抬起袖子，在额头上擦了擦。

女人：“……”

双方又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想到还有鬼魂追着自己，女人一急，问道：“大师你怎么又沉默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这手相……”老头欲言又止。

“我这手相怎么了？”

“你这手相是，是……”

“是什么？您说吧，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是，是……简首是太富贵了。”

“啊？？”

老头憋了半天，神色凝重，最后却说出那么一句话，把女人都搞懵了。

“太富贵了？什么意思？”女人不解。

大师回答道：“意思就是你是非常有福泽的人，按理说如此命格是不可能遇见鬼魂的。所以，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怎么可能看错？我不可能看错！那两只鬼都跟了我半个月了。”女人急了。

半个月了？

老头首接毛骨悚然。

“所以，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老头眼神闪躲了几下，最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神色凝重。

“我确定，是真的，我没有说谎。”女人认真地说。

“那就遭了，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女人心底一沉。

“因为你是福泽极深的人，一般是不可能遇见鬼魂的，因为它们都不敢在你面前出现。”

“可我确实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女人喃喃。

“所以，一般鬼魂都不敢在你面前出现，敢出现就绝对不一般啊！”老头无奈苦笑，“我可能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所以你这钱我不要了，你找别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