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

谢平昭早跑没影了，他急急回去，一进院子便看到荣掌事坐在院子中喝茶。

走的急，此刻早己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也忍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

荣掌事咂咂嘴，也不是什么好茶也能喝的一副认真的模样，谢平昭看他装腔的模样想笑，但忍住了。

“走的这么急做什么。”

他连眼睛都没抬，只管喝他的茶。

“荣掌事体恤我，我也不想误了公公的事，心里着急所以腿上快了点咳咳......”

荣公公听了他的话也不好发作“你还是别急了，咱都怕你砸咱手里。”

言下之意就是怕谢平昭再给自己累死了。

听懂了他的话，谢平昭嘿嘿一笑，用握拳抵在嘴边偏头咳嗽。

“听说你昨夜收了二皇子的赏赐？”

谢平昭心里一惊，这个荣掌事是奔着自己兜里这点银子来的吗。

昨晚竟然忘了给自己这个上司，只好尴尬开口：“嘿嘿昨天晚上太晚了，怕打扰了荣掌事，刚想着孝敬你老人家没果然瞒不过您嘿嘿咳咳......”

说着掏怀里的银子。

“你倒是大方，我还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的，你好好留着吧，你到了西皇子那里可拿不到什么赏赐了，你还是好好攒着留着以后养老吧。”

竟然是谢平昭先入为主觉得人家是冲着他钱来的。

“谢荣掌事体恤，吉安若有来日一定不忘荣掌事咳咳咳”

荣掌事嫌弃的摆手“我看着能活的比你长。”

谢平昭冲他嘿嘿一乐，将银子揣怀里了。

这段时间的礼仪虽然繁复但也算好学，什么膝下有黄金谢平昭都甩到脑后了。

因为是公公，所以总是需要下跪，整天不是跪着就是准备下跪，两个膝盖都青了。

晚间月色投在地面上，屋子里点了两盏烛火发出微弱的光。

谢平昭撩开裤腿借着微光查看膝盖上的淤青，他生的白，腿上两块乌青便愈发清楚。

想我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如今沦落至此当太监，我的命好苦。

正在心里抱怨，就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不是少爷却比少爷还娇气，这么几天腿就青成这样，仔细以后别跪断了。”

他没有抬头，因为光听声就知道是谁，除了庆福谁还说的出这样刻薄的话，谢平昭心里好笑，这个庆福就知道跟自己过不去。

“庆福公公，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钱，不然你不能这样看不惯我。”

谢平昭打趣他。

庆福自知不占理，却也不愿意嘴上落下风，自从上次西皇子那件事，自己就像跟他结了梁子。

反正庆福一看到谢平昭就想讽刺他两句，但也不是真的有恶意。

“对你上辈子欠我钱，我是来讨债的，还钱吧。”

说罢摊开一只手递到谢平昭面前，谢平昭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他的手心里。

“那你还是骂我吧咳咳咳。”

说完嘿嘿笑着揽过被子躺下了。

福安看着庆福吃瘪的样子也傻笑着，庆福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原本还在笑着的福安想起了些什么叹口气，拍拍谢平昭的后背。

“明天就要去各宫报到了，西皇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说到这里，福安降低了音量，小声的问他。

正装睡的谢平昭听了他的话，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叹气。

“听说了，西皇子不受宠。”

本来以为西皇子不受宠也只是在宠爱上短几分，但经过今天听见西皇子被打那事，谢平昭心里才觉得不太对劲。

同样都是皇子，西皇子怎么能那么不受待见。

福安一双眼睛看了一圈没人注意这边，才悄声的在谢平昭耳边说话。

“何止是不受宠，都说西皇子是天煞孤星，他母亲是一个宫女生他那天就没了，皇太后在他出生三天后薨了，这些年西皇子身边伺候的太监侍女没了好几个，他们都说是西皇子克死的，谁离他近都会死。”

这一套话倒是夸张，谢平昭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母亲生育本就承担着风险。

古时候医疗科技不发达，因生育牺牲的女人数不胜数，不因他母亲的死而善待这个孩子，反而变本加厉的伤害，却寒了母亲的心。

皇帝都快五十岁了，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古人的寿数本就不长，这也能怪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上。

这些人太会看人下菜碟，自己若不是坐了病也不会送到西皇子那里去，估计都是这样才坐实了西皇子天煞孤星的名头。

越是为西皇子不平就越是让他想起白天隔着一道宫墙听到的声音。

他听到了说话声，听到了狗叫声，唯独没有听到西皇子喊痛的声音，不是昏死过去，就是这个孩子实在太能忍了，一声都不发出来。

谢平昭想着，心中愤懑。

但谢平昭想错了一点，递交到西皇子那里的宫人，并不是每一个的死都与西皇子没有关系。

他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大概是喝了温热的药所以滋生了一些困意，福安正和他说着话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回头就看到谢平昭就这样蹙着眉睡熟了。

福安轻手轻脚爬回自己的被窝看着谢平昭，看着那样一张清俊的面容，他突然很想他娘。

他娘也是这样白白的。

这一夜谢平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像是淹没在水里，水很深，像是深渊巨口，一双大手从头顶伸过来拉住他。

他死死攥住那双手，努力抬头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那人和他相对竟然也陷在沼泽之中，半个身子都深深陷在泥里，两个就那样维持了诡异的平衡，谁也不敢松开手。

谢平昭说不出话来，却能听见那人一声一声如同鬼魅般的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放开我。”

“不要放开我。”

......

谢平昭满头大汗从床上爬起，夜己经淡去了，晨曦微光己经从东边化开蔓延，天己经朦朦亮了。

他醒的很早，却因着那个梦怎么也无法睡个回笼觉，便早早爬起来给自己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