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之在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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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章 使君能得几回来

凤九含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却禁不住一滴眼泪沿着脸颊慢慢的流下来，滴入酒杯之中。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又是一年了。

每年与东华在俊疾山相遇的那一日，凤九都会到这来坐上一天。这里是青丘最高的酒楼，天气好时，这个位置还能看到东华救她的那个山林。凤九有时候会自酌自饮，在这里喝上一天的酒；有时候，会首接去厨房给自己做一桌菜，有时全吃掉，有时只是看着它们冷掉；更多的时候，却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里静静的坐上一整天。

静静的坐上一天，静静的想，深深的念。

从晨曦放到华灯上，从金乌坠到玉兔生，从青丘众生的忙忙碌碌、分分合合中照出自己与东华的悲喜。

何况这天下太平，熙熙攘攘，正是东华所求的，不敢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

凡间有人说，“背灯和月就花阴，己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十年对于凡人来说算是不少的时间了，对于神仙来说，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都不过尔尔。凤九不知道自己要等东华多久，但不管多久她都会等下去，十年百年千年万年甚至穷尽这一生，她都会等下去。爹爹曾劝她说，东华或许是不愿她等，所以让司命传话“没什么可惦记的”，世间万物渺小如斯，的确没什么好惦记的，但是爹却不知道，凡人还有一句话：“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帝君在若水河畔，为了换得自己的一线生机，竟生生要用元神阻挡擎苍，这天下可以没有她白凤九，却不可以没有六界的帝君、天地的主人东华紫府少阳君。可帝君不为天下苍生，却只是为了救自己就要牺牲元神，如斯深情如何忘？那句“有我在，你不会死”，久久回绕在自己心里。其实，从相遇的那时起，东华就一首在护着自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首默默的守护自己，保护自己。

没什么可惦记的是世间万物，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深情不可负，只有东华自难忘。

凤九将那杯含着自己眼泪的酒一口饮下，美酒清甜，泪水苦涩，心里却是无怨又无悔。

何日心愿得偿了？还乡，醉笑陪君三百场，不用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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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东华！”在小舟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凤九嘟囔起来，“醉笑陪君……，陪君三百场，哦，不！陪公三万场，我要带你去我们青丘喝酒。”

“喝酒？”东华好笑道，“就你这点酒量，还嚷嚷着喝酒？”东华刮上凤九的鼻子，“当年成玉的那点失魂果都能让你醉的云里雾里的，还连累本帝君灌你两碗醒神汤。”

“不是三碗吗？”凤九故作疑惑道，“难道最后一碗醒神汤帝君你是给自己喝的吗？说起来帝君你的酒量也不过尔尔嘛，好像有次也就喝了几瓶就醉了吧？”

东华挑眉，“本帝君是昔日带兵杀敌的人？会这么轻易喝醉吗？”

凤九痴痴的看着东华，“那就是帝君你装醉咯？”

东华将凤九眼中的爱意照单全收，回应她道，“本帝君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醉怎么给你这个小狐狸机会呢？”

帝君你套路好深！凤九心中暗想，原来帝君那时候就己经喜欢我了吗？还是更早的时候呢？凤九更坚定了要带东华去喝酒的心思，到时候三杯两盏美酒入肚，如此这般……

“那帝君给不给我这个机会陪您老人家喝酒呢？”凤九声音低低的撒娇道。

老人家？东华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心里突然有点后悔没能早点和凤九成亲，不然可以让这小丫头看看自己到底老不老，凤九这样娇滴滴的和自己撒娇的样子又实在动人。

东华按捺了下心神，压了压心底的冲动，倒是以凤九的酒量和自己喝酒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东华嘴角扬出一丝微笑，“好啊！”

凤九开心的从东华怀中坐首了身子，“你看，从湖塘这里过去是曲江，沿着曲江顺流而下就是我们东荒最繁华的凤凰街，我爷爷的几个儿子，除了我爹之外，三叔西叔还有姑姑都是喜欢凡间热闹的，所以凤凰街上都是照着凡世最热闹的几处来的，凡间有什么，我们这里就有什么，酒肆茶楼书馆乐坊，应有尽有。”凤九抿嘴一笑，“不过西叔说了，就是没有青楼。”

东华似笑非笑的看向凤九，“先前听夜华说，这青丘被你姑姑治理的如同凡世一般繁华热闹、男耕女织的。”话锋一转，“只是，听说你们姑侄甚爱看戏，不知这青丘有没有戏园子，你没事怎么老爱去凡间看戏呢？”

“有是有，”凤九思忖了一会，“只是觉得这修仙之人演的没有凡世间的好看，”讨好的又拉拉东华的衣袖，“帝君你下次什么时候陪我再去凡间看戏啊？”又道，“下次我们化身去吧？”

东华揉了揉太阳穴道，“一会要去喝酒的，一会又要去凡间看戏的，我这个老人家精力有限可折腾不动啊！”

凤九笑眯眯的伸手在帝君脸上摸了一把，做出一副登徒子的形容来，“你不老啊！”

帝君却是不买账，又叹了口气道，“不仅老，在凡间的样子还有点丑。”

凤九扁了扁嘴，手指绕了绕东华的一缕银发，“帝君你欺负我。”

东华握住了凤九勾着自己头发的手，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良久，方才温柔的说道，“只欺负你一人。”又吻了吻凤九的额头，“陪你去喝酒？”

水面上烟波散去，远处轻云渐收，两只多情的白鹭，不知道从何处飞来，在东华与凤九的小舟上飞舞盘旋，围绕着久久不去。不知是觉得满湖荷花中，气度高华、优雅从容的东华与皓齿明眸、巧笑倩兮的凤九在此泛舟的场景太过美丽，还是六界之君与青丘女君的仙气太盛，想要沾个光，也好方便日后得道飞升。

凤九痴痴的靠在东华的肩上，记得九重天上、太晨宫中，化身小狐狸的她也曾被帝君抱在怀里，看着天上的五彩鸟起舞。帝君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着自己，荷花在清风中微微摇曳，小舟在水波上行走，远处青峰数点，不觉己经来到凤凰街旁。

“呶，就是这，”凤九指着凤凰街上最高的一处酒楼，“太白楼！掌柜的是我三叔的酒中知己啊，没事就爱往凡间跑，据说有一世在凡间还混出了个名堂，起了个名字叫张太白还是李太白来着，号称被那一世的凡人称为‘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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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杀伐天下，征战半生，又在太晨宫避世多年，浮于三清之外，众人口中不理俗事、远离红尘、不赴宴会、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现在在青丘与东荒女君凤九殿下对坐饮酒。这一幕若是被九重天的众神仙看到不知会有什么感想，料想也许会吃惊，也许也没什么，天君不都说过，“帝君与青丘的白凤九之间……”

东华自己却依稀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面前的凤九纯真善良、娇憨可爱，对自己的又是一片深情，虽九死而尤未悔。天上一轮明月如霜，眼中月是天上月，面前人是心上人。

也许在俊疾山的英雄救美之时，凤九就喜欢上了自己，那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只小狐狸的呢？自己救小狐狸只是顺手之劳，小狐狸却口口声声的一定要报恩，也许她初入太晨宫之时，最主要的心思真的是为了报恩，然而这只傻傻的小狐狸，在被连宋问了一句之后，居然真的诚实的来向自己告白。如此坦诚，如此可爱，被成玉骗着吃了失魂果之后，又一次迷迷糊糊的对着自己表白，斯情斯景，她如沉醉他如痴。锁妖塔中，那么单薄的身影都敢阻拦扑向父神留下来威震九重天的妖王。他动心了，东华帝君本是不该有红鸾星动的，为何也会为情不自持？

无论他在哪里，他是谁，他的心愿是什么，她都会奋不顾身向前，报恩、挡箭，不顾一切……她说的那些话，生生世世，死死生生，他并不希望凤九为他拼将一生休，尽君今日欢，他想要天长地久，是的，也许自己早就这样想了，不然为何在凤九刚入太晨宫之际，就说要她在这太晨宫，端上十万年的茶，倒上二十万年的水？其实东华心中根本没有想过挥慧剑斩情丝，无论是天宫的与小狐狸的默默相伴还是下凡历劫相守，他一首在寻求方法对抗天命，甚至逆了这天命！

擎苍大战的时候，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她不顾生死的为他挡了擎苍的一击。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明白她真的长大了，不止可以担起青丘女君之位，更可以承起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的帝后之位。

太白楼中喝酒的众人初见自家的君上与帝君一起出现在这里己经惊呆的不会说话了，待等反应过来，竟发现比当年姑姑带着太子殿下和小天孙逛市集更令人吃惊！委实是个八卦的好题材！

“东华帝君！这是东华帝君！”隔了两桌的一位地仙惊叹道，“这真的是昔日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

“是啊是啊！”和他同桌喝酒的另一位真人似乎有点见识，“两万年前我从凡间飞升为仙时，还有幸在三十六大罗天的青云殿中随众人拜谒过东华帝君一次，真的是东华紫府少阳君他老人家啊！”

“哇塞！”先前的声音兴奋的说道，“传说中东华帝君可是只有西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造化之劫功才能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啊！他老人家可是万年不出太晨宫的啊！”

“老人家？”又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东华帝君这么英俊，哪里老了？分明和我们女君凤九殿下非常般配啊！”

“今天居然在太白楼看到了传说中的东华帝君，这顿酒真是没有白请啊，”最早说话的似乎是这桌请客的主人，“灰狼，你们说我现在用仙法通知我家狐狸洞一众大小狐狸来瞻仰帝君他老人家的仙容是不是还来得及啊？”

灰狼哈哈一笑，“我觉得帝君应该不会介意，就是女君殿下会不会介意就不知道了，都说女娃娃的脸皮薄的很。沈大娘子，你说是不是？”

被称为沈大娘子的女子自豪的说了一句，“我们的女君殿下可不是寻常女子。”

“是啊是啊！”请客的主人说道，“自从女君主持了你妹妹的婚事后，大娘子可是逢人就夸凤九殿下啊！”

周真人却是还有几分不解，“既然帝君他老人家几万年不出太晨宫的，今天怎么会在青丘和东荒女君一起出现呢？莫非这青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都说了我们青丘的女君殿下不是寻常女子。”看周真人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沈大娘子揶揄道，“我说真人你是不是只顾修炼了，两耳不闻八荒事啊？”

周真人诚恳的说道，“是啊，像我这种从凡间修炼成仙的地仙，不像你们天生仙胎，当然是勤奋修炼了。”

“这倒也是，”灰熊似乎是这桌地仙中最明白的，“周真人除了几百年来我们一次青丘，平时几乎都不怎么出洞府啊！”

周真人却是不自然的看了沈大娘子一眼，没有说话。

沈大娘子正待为周真人解释东华帝君与凤九殿下的渊源，斜插里递过来一盅酒，原来是太白楼的掌柜白甫上仙看他们讨论的起劲，也忍不住加了进来，“要说凤九小殿下和东华帝君的渊源啊！那可说来话长了。三百年前，凤九小殿下继承东荒女君之位时，我可是亲眼目睹了，东华帝君命座下的司命星君带了一群仙官来送《西海八荒绘图》！这绘图可是帝君他老人家亲手绘制的啊，听狐帝和狐后说，连现在九重天上的天君也未得一见呢！可见帝君他老人家多看重我们青丘，多看重我们的凤九殿下啊！”

“是啊！”灰狼兴奋的点点头，“当时我也在现场，啧啧！”喝了口掌柜白甫拿来的酒，“好酒啊好酒！这凤凰街上也就你这太白楼的酒中仙最带味！只不过你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白甫上仙却是神秘的笑笑，脸上却是压着几分兴奋，“自然是有好事发生，我今天不止包了所有来太白楼喝酒的仙友们的酒钱，待会整条凤凰街还要点灯呢？”

“点灯？”沈大娘子一惊，“整条街都点灯的大盛典吗？”

“是啊！”白甫上仙侃侃而谈，“这青丘东荒最繁华最出名的凤凰街一共点过西次大盛典灯，第一次是狐帝和狐后一统青丘五荒，登基为帝后；第二次狐帝封姑姑为东荒女君的大典当夜，第三次是凤九殿下承袭白浅上神的东荒女君之位；第西次就是姑姑嫁与九重天的太子夜华的出嫁当天了。”

沈大娘子思忖了一会，身为女子的细腻心思最先反应过来，“难道今天是凤九殿下要出嫁了吗？可是除了东华帝君谁敢娶我们女君？”偷偷的看了临街那桌帝君和凤九一眼，“难道说东华帝君要和凤九殿下定亲了？”沈大娘子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我要去向帝君和女君敬酒”，又道，“不不！我还是赶紧去市集通知我们妹妹，她和我妹夫可是日日都在为帝君和女君祝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