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生香

花息从望仙崖上掉下来。

风挟裹着她，她脚上拖着只小东西，“叭叽”一声，就西仰八叉地掉在了地上。

她闭眼呲着牙静待粉身碎骨，良久除屁股下传来的微咯之感外，一切无事。

伸手摸摸，摸到一把尖硬如石子似的东西。睁开眼睛，谷底乱石并没让她血溅当场。

身下传来浓重的腥臭之气，她抽动鼻子嗅了嗅，腿上传却来一阵拉扯感。

一看，原来是那只小鼠兔，小家伙贼眉鼠眼地扯着她的裤腿，一个劲儿地向她使眼色。

这才低头一望，咦！

屁股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乌漆麻黑的，似烟又不似烟，像雾又不像雾的。

这团东西己经扁得跟块破布似的，还时不时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原来臭气就是从这东西身上发出的。

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又好奇地蹲在这块破布旁边低头细看。

咦！

这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好像还有头、有西肢？

只是脸变形有点严重，看起来丑得吓人。

惨白乌青的脸跟一块大梅菜饼似的，血丝密布的眼珠子扁得像镶在梅菜饼上的胡萝卜片。

鼻子倒还好，还有两个黑黑的洞，只是那满口白生生的大尖牙东扭西歪的。

忆起屁股上那咯痛感，又看看那七扭八歪的大白牙，想来，她是一屁股坐了到它的脸上？

想到这，花息的小脸上不禁红了红。

她在神山见过众多奇兽精灵，个个都生得眉清目秀的，最差样子也看得过眼。

第一次见长这样的东西，还是被丑到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精灵仙物。

原来是它做了垫在身下救了自己一命，心下便十分过意不去。

花息心下歉意，嘴上结巴，她指指大饼善意提醒。

“实在对不住啊，你脸、它扁了……”

那梅菜饼上的胡萝卜片艰难地阖了阖。

气氛有些僵，梅菜饼不说话。

花息咬着手指头想了下，又热情道：“要不，我帮你团团，说不定这脸还可以揉回来！”

梅菜饼没支声，那应该就是同意了吧！

她热情的伸出两只小爪子，开始在那团梅菜饼上又捏又揉、又裹又团的。

希望帮它快点恢复过来，恢复过来也许就好看了。

脚边那鼠兔脸肉眼可见的绿了，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后，两股战战后退两步，转身‘嗖’地一声便窜走了。

花息蹲在地上搓揉了半天，终于将梅菜饼揉出张像脸的脸来。

她歪头看看，不甚满意，“啧，有点方！”

方脸上的血红眼珠转了两转。

她退后两步打眼望望，但觉左眼高了一点，伸手把左眼往下扯了扯。

退后两步又感觉鼻子偏了点，又把鼻子扭了扭。

再退后两步观察一翻，点点头，好像看得过去了些。

“方是方了些，但好在有脸了不是？”她笑眯眯地拍拍手，安慰道。

不过，方脸的主人好像不太满意，那双腥红的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花息讪讪一笑，“不满意？那、那我再揉圆一点？”

她平日里确实没甚美感，看在它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就尽量让它满意吧。

待伸手出去想将那方脸再搓圆一点，那血眸却红光一闪，‘嘭’的一声过后，那团扁如破布的丑东西鼓涨了起来。

花息被丑东西突然如其来推力一弹，‘叭叽’一声飞了出去。

这次摔得是实打实的痛，她艰难地爬起身来，一低头，看到手掌上被擦出了一道伤口，鲜红刺目的血从掌心的皮肤流了出来。

扁扁嘴，好痛，想哭。

这个东西脾气怎么这么大，脸方是方了点，她这不是还能揉么？

抬头，见那扁如破布的乌黑烟团己化成了一条人影。

人影周身煞气翻腾，浓黑的煞气中一双猩红眼珠如滴血般瞪视着她，一口白色獠牙在那青白的脸上闪闪发光，它有手有脚却身如鬼魅般首首朝她飘了过来。

花息哪见过这阵势，只听得谷中“嗷——”地一声惨叫，便见她像只兔子似地在山谷中“嗖嗖嗖”窜了起来。

脚下生风中脑子终于活泛了些，所以，那团东西不是有崇山的灵兽仙物？

所以，那团东西可能是妖或魔？有崇山可是神山福地，这丑东西哪里来的？

二师兄是见过妖魔的，他嘴里说的妖魔好像都长得丑，有血红的眼珠子，雪白的獠牙。

身后追得她头发都跑飞了的东西，不就长这样子吗？

三师兄还说妖魔都是吃小姑娘的，不光吃肉，还喝血，扒皮、抽筋……

花息觉得，无论是扒皮还是抽筋，她都不能接受。

那样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是不可以让这团东西追上自己的。

*

不远处的高石上，有两道身影。

高个者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白巾蒙面。那双大而深邃的眼眸追逐着谷中乱窜的两条影子，甚为玩味。

“世子，怎么会是个小姑娘？”黑衣矮个子声音压得低低的。

“奇了！九凤玲珑簪确在此前鸣过一次。”高个子声音清冷。

“那就让赢勾多试探一翻。”矮个子出谋划策道。

“不可太久，赢勾尸气太重，有崇的人很快嗅着味道找来。”高个子理智又沉稳。

“或者，带回去仔细查验一翻？”矮个子不死心。

“这样只怕惊动姒邑，他若警觉岂不打草惊蛇？更何况要找的是物而不是人。”高个子冷冷否定了建议。

乱石嶙峋的山谷中，有两道身影正在你追我赶。

花息感觉自己头都跑掉了，那梅菜饼却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掉。

终于她跑不动了，满头大汗的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喘着粗气。

看样子确实跑不过它，那要不跟它打个商量？

想到这里，她探出脑袋去，扁扁嘴，眼泪花都包起了。

可怜巴巴地朝那丑物问：“你很饿吗？”

那丑物闻言停下脚步，微微闭目。

“你看我身上没多少肉的，要不再等我养几年，肉多点再吃？”

那丑物血红的双瞳里蓦地睁开，怒焰翻腾。

花息不由有些绝望，她抬起手抺了把脸上的泪花，抽抽嗒嗒道：“如果要吃，可不可以先吃我的头发？”

丑物血红的双瞳肉眼可见地绿了绿。

“我怕痛……”

花息见它好像更生气了，哇地哭出声来。

丑物被哭声扰得心烦，伸出黑气缭绕的手便向她抓了过来。

“那，那先吃一只手好不好！”

花息哭啼啼边退边跟丑物做最后的商量。

可丑物显然没有同意，手上不停，脚下更是不停。

只一瞬间，黑烟便笼罩上了花息的头顶。

她抬起泪花满面的脸，狰狞的丑脸己经伸到她眼前。

她忙抬起那只受了伤，将还在流血的手伸向丑物。

“要不，先舔舔？看看合不合口味先？”

心里到底还有希翼的，万一自己不合它胃口呢？

那丑物猝不及防就被她手掌触到，僵立当场。

然后，奇怪的事发生了——

它口中发出了暗哑低沉的嘶吼，腥红的双眸里血丝如蛛丝般溢出眼眶，一刹便爬满那张可怖的脸。

它双手抱脸，腾至空中，胡乱折腾翻滚了起来，口中嘶吼连声。

花息呆呆地望望自己的手，又望望空中那看起来很痛苦的丑物，小脑瓜里在思考，它不喜欢喝血？

三师兄不是说了妖魔喜欢小姑娘的血吗？

看来自己的血不太合它胃口？

那，还不赶紧溜？

一念至此，脚下抹油，‘嗖’地一声，就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