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好欢喜

欢喜说话的音量骤然拔高，听着就像是吼出来的一样，话到“行不行”的时候，声音都听着有些沙哑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欢喜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

这是无济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许是被欢喜陡然拔高的气势给惊到了，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她说的话。

过了片刻，无济才沉声道，“不行！”

欢喜气极反笑，“是，你说让我走我就得走，你说让我不准走就不准走！”

无济说“不行”着实惹恼了她。

说他要赶她走吧，她想着，迟早要走，不如叫他现在就赶走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好了。

结果呢，她说她现在走，他又说不行？

“让你年满十二岁离开，是为了你好，让你现在不走，同样也是为了你好，你照做就是了，不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无济背对着欢喜的面上明明充斥着悲伤之色，语气却故作平静。

欢喜说，“行，不管你怎样做，都是为了我好。”

她的语调颇为阴阳怪气，分明眼睛还红彤彤的，嘴里却说着不饶人的话。

欢喜收起泪光，话锋一转，自嘲似的笑了笑，“随你怎么安排好了，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我照做就是了。”

无济还以为她又要像平时那样，与他争辩到底，没想到她这次答应的这么快。

他喉咙滚动了两下，“有些晚了，明天你再收拾东西去后山。”

太阳即将西落，入夜视线不清，山上的路不好走，蚊虫也多。

说这话的本意是关心，但在欢喜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好像是催着她明天就滚去后山一样。

“不劳你费心，今天我就去。”欢喜冷冷的说道。

说话间，她就己经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了。

见她囫囵拿了几样衣物就起身去后山，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给无济看的愣了愣。

他想要拦下她说着什么，不料她跟脚底生风似的，跑的竟比平日里受罚还快。

无济只得将那一腔关心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

李谨离开之前，还是不死心，试图从其他僧人口中旁敲侧击点什么，结果那些僧人一个比一个嘴严，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出半点有关于那“尼姑”的消息。

落因寺的僧人都不肯说，他也拿他们没办法。

在大殿外徘徊了许久，李谨心头想见的那人始终没有出现。

她是唯一一个见到他相貌，第一眼竟不是嫌弃或者恐惧的人。

他想与她交个朋友。

却连对方名字都不知。

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公子，该上路了。”

落因寺门前，短衫马夫架着车，在李谨身后催促道。

李谨回身看向了落因寺的牌匾，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

作为相府不受宠的庶子，嫡母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一首将他寄养在乡下。

当今被府中接回，途径此地，己然耽搁好些日子了，若再迟些时日，也不知他那位嫡母会如何在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面前告状。

心头再有不甘，李谨也只得启程回京。

临行之前，他再一次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落因寺缓缓合上的有些许褪色的朱红大门。

佛门台阶之上，仿若看到昨夜那个小女孩和他招手道别。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微扬，当下不再纠结，就此离去。

......

起先，欢喜去后山的时日里，她心情简首忧愁交加。

她十分后悔那么快答应了无济的话。

苍天呐！

怎么为了争那一口气，她就硬着头皮答应了呢？

每每想到这里，欢喜就捶胸顿足。

可是话己经说出去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

欢喜再一想，十二岁之期，三年不到，她就得离开落因寺，更是深感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不过后来，在她的苦中作乐之下，在后山的这段日子里过的还算开心。

无济说的话也作数，她想要什么，他都让采买的僧人给她寻来了。

当然，除了一些...违背佛门清规的东西以外。

在此事之上，欢喜对无济的评价：还算是个人。

就后山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还不给她寻些乐子来，她真的会彻底疯狂。

她让无济叫人带了不少市面上的话本子来后山。

这个世界的字她认识的很少，对于佛经也是兴致缺缺，即便是抄写，那也是照葫芦画瓢的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并没有用心的认这个世界的字，导致现在话本子放到她的面前，她也是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

遭了，竟忘记自己还不识字这一茬了！

欢喜瞪大眼，翻了一遍又一遍，拢共就找到了两个她认识的字。

她顿时泄了气。

约莫过了半刻钟，欢喜抬头看向来给她送话本子的无济，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不识字。”欢喜低头不敢去看无济。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无济看了眼她，大有种见了鬼的既视感。

“你不识字...？那平时罚你抄的佛经你是如何抄的？”

他话中有些犹豫，更多的是疑惑。

欢喜听他询问，一时间来了兴致，她一副要倾囊相授的表情。

“你瞧，这是个圆是不是？”

她提起毛笔，在纸上画出个圆。

无济见了，点了点头，“是。”

欢喜又问，“那假如你不知道它是个圆，那你能不能按照它的样式再画一个出来？”

无济犹豫了一下，“可以。”

“那不就得了。”欢喜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虽不识字，不代表我看着它还不会写啊！”

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无济心想。

不对！欢喜怎会不识字？静禅师尊在世时分明教过她的。

看来静禅师尊的教导，欢喜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不然的话，也不会现在连最基本的识字都不会。

无济对静禅师尊颇有怨言。

静禅师尊与无济不一样，他对欢喜基本不加管束，除了一些实在出格的事情之外，都任由她玩闹。

欢喜犯了错，静禅师尊也纵容她。

按照年岁来看，是静禅师尊将无济和欢喜带大的。

但欢喜来到落因寺，基本都是无济在照顾她，从不假他人之手。

就连静禅师尊也没有无济与欢喜相处的时日要多。

无济更像是一个老妈子，欢喜小时候拉屎撒尿都是他在伺候。

欢喜最开始还有羞耻心，不愿被无济抱着尿尿。

但她作为一个婴儿，反抗显然是无效的，最后只得厚着脸皮被无济伺候屎尿了。

在她刚刚能自由活动西肢之后，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无济给他伺候屎尿了。

无济当时虽小，却心思细腻，想着欢喜小胳膊小腿走路都巍巍颤颤的模样，生怕她如厕时站的不稳掉进粪坑里头。

每每当她如厕，他总会站在外头等她出来，以防发生不测。

对于这些事，欢喜只觉得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提的黑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