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闻春

如今正是端端好三月儿的暖春，王府里头桃花开得正好，姚七娘走在廊下，便见着迎面香风袭来。

想她姚姓虽是世家之后，但七十年前出了那档子事，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她这一族虽因为离本家稍远而并没有这般严重的后果，但也算是落魄了下来，剥去多世家的身份，一家子都变成平头百姓，穿的是粗布短褐，吃的是糙米粗粮，若是赶上流年不利，一家子连饭都吃不上。

倒是不及这王府清闲，府中美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可尚且欣赏风花雪月。

姚七娘心中默念一句大吉大利，幸亏她嫁入王府三日那糟老头子便死了，否则日后要伺候她，想想也是生不如死。

睁了眼，又见春风拂过，一树桃花夭夭灼灼，美不胜收。她过惯了苦日子，何时见过这般美景，一时间走路的步子也滞住，没心思注意身侧，却不想这边撞上一人。

姚七娘一时间身形未稳，眼看便要摔倒，却被眼前的人稳稳扶住，她了抬眼，一张俊颜便出现在眼前。

他生得太好看，姚七娘一时间有些惶惶然，正欲出言道谢，便听他有些调侃的声音在头上传来。

“我倒是不知这王府女眷原是喜欢投怀送抱.........”说着，手上的动作更是用力，将姚七娘搂入怀中........

姚七娘倒是未曾料到柳十一这般如神仙一般的人儿会说出这登徒子一般的话，但她姚七娘也不是被调戏之后便不知回敬的性子，她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口中咧咧道：“妾身才疏学浅，没上过学堂，这‘投怀送抱’西字妾身不懂，但眼下妾身知道另外西字。”

“哦？哪西字？”柳十一不愠放笑，随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看向姚七娘，便好似方才将姚七娘揽入怀中的人不是他一样。

姚七娘微微一笑，映着漫天的飞花，她穿着一身孝服，分明是一身纯白，却透着几分娇俏，一时间倒让人瞧出几分千娇百媚的味道来。

“厚颜无耻。”她一字一顿，笑得狡黠又鄙夷。

柳十一嗤笑一声，手中的折扇抵着下巴。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子。”他看向姚七娘道。

姚七娘却懒得再同他说些什么，原本瞧着这柳十一端生一副浊世佳公子的相貌，心中稍许有几分好感，不过眼下这王郡丞刚死，他便在他府里调戏他姐夫的姨娘，到底骨子里是个纨绔。

随后柳十一却是没再瞧她一眼，自顾自的走开了。

姚七娘朝他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随后也自顾自的走开。却没想到没走几步，便有个声音从后头传来。

“真真好不要脸。”原本是好听的女声，此刻在姚七娘耳中却是格外刺耳，她回过头去便见着王柳氏的婢女秋穗正站在前头，见姚七娘回过头，她又补充道，“郎主尸骨未寒，你便勾引夫人的弟弟，真真好不要脸。”

姚七娘此刻一身孝服却依旧粉面含春的俏模样令得她瞧了气便不打一处来。

姚七娘冷哼一声，这秋穗她也听别的姨娘提起过，说是跟着王柳氏从柳家来的陪嫁丫头，虽是婢女，但到底是柳家出来的，比这王府的姨娘还娇贵，衣着用度都比这府里头姨娘好上几分。

平日里头便喜欢颐气指使，欺负些婢女丫头，不过姚七娘还听说，她自随着王柳氏嫁到柳家来脾性便不大好，以往在柳府却是个可人的，这里头原因呢是因为她想给柳家的某个郎君做填房，那柳家郎君看不上她，便将她送了王柳氏做陪嫁。

不过到底是大府里头出来的，骂人的话倒是没学来，只一句‘真真不要脸’，便让姚七娘好笑得不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夫人弟弟？”姚七娘嗤笑一声走上前去，她这人便是别人挑衅三分，便回七分颜色，“许是那柳家郎君见我生得貌美如花勾引我不曾？”

方才那柳十一的动作话语，明摆着是在调戏她，她这般说法，也并无不可。

秋穗涨红了脸，没有想过姚七娘说话会这般露骨首接，但柳十一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她看不上自己，又怎么会看上姚七娘这般狐媚的货色.......

心下想着，便开口道：“你胡说，十一郎君那般神仙般的人儿，怎么会瞧上你这般俗媚货色——”

她说得倒是底气十足，姚七娘却是哦呦一声，故作纳罕道；“我原听说秋穗姐姐是因为柳家郎君瞧不上颜色才陪嫁来这王府，如今看来........”她惊讶的退开一步，随后捂住嘴装作惊讶的模样。

秋穗咬碎一口银牙，又咧咧骂道：“小贱蹄子！别乱嚼舌根！”

哦呦——连小贱蹄子都骂上了，看来这秋穗委实气的不行，见她这般羞恼，姚七娘心中自然畅快，畅快了，也便不再同她计较，只摇着手中香扇走开了。

姚七娘图个一时爽快，却没有想到这秋穗是王柳氏的人，也没有想过这秋穗前头说不过，后头便到王柳氏那里告状了。

婢女上门通报请她去王柳氏那里做客时，姚七娘心中暗骂那秋穗没本事说不过她便向那王柳氏告状，一边又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心中垂泪，想想生平所经历穷苦之痛，生生憋出一副委屈懦弱、战战兢兢模样。